女帝登基当天,一干老臣气急攻心,在太极殿上捶胸顿足,涕泗横流,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无法接受。俗称长幼有序,敢问这天下哪有兄在世而妹继其位的道理?史书翻烂了也找不出这样荒唐,逆乱的事来。
不仅旧臣党接受不了,就连新贵也都不赞同,然当时苏聆兮意志之坚决,下决定速度之快,令所有人意想不到,待他们反应过来时,木已成舟,无法更改。
至此,苏聆兮以一己之力得罪了大半个朝堂。
那段时间日日都有袭杀,每天早上起来,府门前一定被人泼红漆,附有“祸国祸民”“必遭天谴”的大字。
溪柳刚到她身边时,被这等阵仗惹得心惊胆战,毕竟谁都知道,苏聆兮不是善茬,废立皇帝的事她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什么人敢这么站在她头上挑衅,也不怕她大开杀戒,真叫这群人血溅当场。
可苏聆兮对这种事好似并不放在心上,好像那些人口诛笔伐的不是她,被恶毒咒骂的也不是她。
她警惕心高,外面那些人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她却知道府门前的人是什么时辰来的,又是什么时辰走的,有时候闲心一起,甚至会让溪柳去外边看看今夜骂的又是什么。
她愣是能从各种词汇中一眼看出背后之人是文臣还是武官,因为文臣清高,脸皮薄,咬文嚼字,能骂得脏的不多,如果有,一定是白日在她手中吃瘪了。武官有文化的没几个,言简意赅,不是血红的“杀”就是“死”。
真要遇上长篇大论来讨伐的,她能将具体姓名都扒出来。
跟着她,溪柳实在是长了不少见识。
苏聆兮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忍这些人。劳累一日后回府,洗漱,坐在后院树下,手指一折一翻,白纸就成了圆滚滚的小兽,小兽头上顶着两个血红的字,一个“杀”一个“死”,蹦蹦跳跳下桌消失在黑夜里。于是第二日朝堂上,又是一番翻天热闹。
只有在看到这些不同于俗世的手段时,溪柳才会一晃神想起:
帝师原本是浮玉的人。
只是她从那里出来,已经许多许多年了。
又听说帝师与浮玉之间有大恩怨,她是被浮玉驱逐出来的。这几年里,没少人拿着这事大做文章抨击她,说她如此离经叛道,难怪为浮玉所不容。
说归如此说,骂也是这样骂,但其中是非,孰真孰假,谁也不清楚。
这次浮玉调出那么多精锐,希望不会发生冲突。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镇妖司。
亥时,镇妖司仍旧灯火通明,溪柳掏出腰牌通过层层核查进入内司。
镇妖司规制与大理寺差不多,只是两者一个抓人,一个抓妖,一向抠搜的户部没敢在这上面省钱,实打实地拨了笔款项下来,因此镇妖司更大,也更牢固。
踏进这里,先看见的是一座座比人高的连盏铜灯,铜灯矗立成排,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将黑暗中的一切照得纤毫毕现。两边是垫得结实的青石路,离石子路几十米远的是四面小值房,供司内官员宿值休憩,再往里是地牢和铭刻了法阵的囚房,潮闷森严。
偌大的地界,没有一株草木,火烧不起来,妖也无处藏身。
镇妖司分作南院与北院,平时大家上值都在南院,相对而言,北院冷清许多。而自打浮玉的人进入京中,北院倒是不清冷了,现在南北两边泾渭分明,没有别的事哪边的人都不会越界。
“大人,去北院吗?”
溪柳以为苏聆兮要去北院,毕竟是为了浮玉那些人来的,可听苏聆兮随手指了另一条路:“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