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允如坠梦中,下意识接过那信,打开,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盯着上头那熟悉的出自高峤的笔迹,努力压抑着心中油然而起的激动之情,颤抖着手,将信递还给洛神,道:“阿弥,拿去给你大兄也看一眼。免得说我欺他。”
那洛神恭敬应是,走到了呆若木鸡的高胤面前,向他见礼,随即将信递了过来,用满含着歉意的语气说道:“大兄,实在是对不住,一切都是伯父的意思。伯父说,他想来想去,觉着高氏家主之位,还是由叔父继任,更为妥当。”
高胤慢慢接过信,看了一眼。
只消看上第一眼,便认出了来自伯父的笔迹。
千真万确,这是伯父的手书。
他感到浑身发凉,心头一片茫然。觉得事情仿佛哪里不对,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僵立着时,高允的一个副将已经出列,对着营中将士挥舞着手中那信,高声呼道:“高相公的命令!即刻起,高氏家主易位!由大将军高允继任!尔等将士,全部听令!”
这副将喊完,便带着自己同来的人,向着高允下跪,又高声欢呼。
高允在广陵军里,声望亦是不低。这当中,不少都是他的旧部,又有高氏女亲自送来的高峤之命,何人不尊?渐渐地,营野里的广陵军全都跟着欢呼,发出的声浪,直冲云霄。
“拿下高桓和这蒋弢!”
高允脸上笑容消失,立刻下令。
顷刻间,士兵团团围上,□□手列阵,举起弓箭,将人困在了中间。
“阿姊!伯父怎么可能会下如此命令?我不信!一定是他弄错了!他在哪里,我亲自去见他!”
高桓一脸的不敢置信,冲着那洛神高声发问。
洛神叹气:“六郎,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起先也是。但阿耶怎会弄错?阿耶的命令,我不敢不从。你放心吧。等郎君撤兵回来,我会向他好好解释的。”
高桓又是茫然,又是愤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胤终于如梦初醒,立刻上前阻拦。
高允道:“只要粮库无事,我不会拿他们怎样的。你还是带人,去夺回粮库。”
说完,命手下传令即刻整队,预备发兵。
……
才不过半天的时间,平日训练有素的广陵军士兵,便列阵离开营房,发往了五十里外的长安城。
沿途居民,早已逃亡一空,全都入城被庇护了起来。
黄昏,正当残阳如血的时分,高允率领大军,开到了长安城,驻扎在了城外。
他知道长安城必定早有准备,防守严密。接下来要打的,绝不会是一场容易的战斗。
粮库虽还未被烧毁,但没有夺回之前,后路便没有保障。
他必须要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
虽然已到城外,但他不会立刻下令攻城。除了天即将黑,不适合攻城之外,他将数量远远压过对方的大军提前开来,叫对方见识到己方的严盛军容,围而不攻,这亦是给对方守军施加压力的一种攻心战术。
当夜,高允命士兵困了长安城一夜,分拨,不停地喧哗造势,到了第二天的清早,命全体埋锅造饭,饱餐一顿之后,东方晓白,便调拨军队,在城门之外严阵以待,预备攻城。
孙放之早严阵以待,命城门紧闭,自己亲自到城头督战。
高允胯着一匹高头战马,战甲雪亮,横提大刀,左右分路,他驱马来到城头之前,冲着城头高声喝令,命孙放之打开城门。
孙放之神色阴沉,一语不发,命排兵向下射箭。顷刻间,城头箭簇如雨,见高允被迫后退了数丈,哈哈大笑,正要下令继续放箭,忽然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