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验是由京兆府签发的,舒文亮的去日、来日,途中经过了哪些州府,全都写得清清楚楚。
原计划三十日就回,但舒文亮直到三月初七才回长安,理由是天气严寒,运粮途中几度受阻。
蔺承佑摸了摸下巴:“这多出来的十来日,足够这个身手不凡的‘舒文亮’去同州杀人取胎了。”
严司直松了口气:“连行程都对得上,看来凶徒就是这个舒文亮了,只等将其抓获,整桩案件估计就能水落石出了。”
蔺承佑却催促衙役道:“去看看舒文亮的画像画好了没。”
这一等,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京兆府的同僚们虽日日与舒文亮打交道,却也没有盯着一个男同僚打量的习惯,几个人一边回想一边画,间或停下来商量几句,故而画得极慢。
等到画像送来,倒是叫人眼前一亮,京兆府这几位官员颇善丹青,画上的人画得惟妙惟肖,若是拿去做通缉画像,保管官差不会认错。
从画像上来看,舒文亮的确相貌丑陋,左脸的骨骼似乎受过伤,整片脸颊都凹陷下去了,嘴唇和牙齿没对齐,显得歪歪斜斜的,单论模样,与当年那位文清散人完全不像。
两个人最像的是身形,因为个头都比寻常男子矮小。
关键舒文亮的手也很大,这一点再一次与凶徒的外形特征相吻合。
蔺承佑对着画像暗想,目前为止,除了不知道舒文亮是如何得知小姜氏的罪行这一点外,剩下的方方面面都扣得上。
看来就是此人无疑了。
他于是暂且压下心里的疑惑,对严司直说:“元凶差不多已经查清了,但小姜氏的那桩案子还有些不少疑点,时辰紧迫,我得去一趟福安巷和西市。烦请严司直去荣安伯府核实两件事:舒文亮明面上与大小姜氏是同乡,过去这两年,舒文亮可与荣安伯府有过往来。其二,找到荣安伯府专门照顾大郎和大娘的乳母,向乳母核实一件事。”
严司直听完最后几句话,露出惊诧的神色,然而很快就点点头,拿起笔簿道:“好,我仔细盘问。”
***
蔺承佑从大理寺出来,并未径直去福安巷,而是先去了左卫禁军。
问清一件事后,他接着又赶往福安巷的念兹楼。
陈三姑说小姜氏极爱吃这家店肆做的炙鱼,出事前的一个月,小姜氏此吃过四次炙鱼。
蔺承佑一进店就将主家和伙计全部叫出来,问:“这两个月你们可见过一个个头极矮的泼皮?”
主家和伙计不知蔺承佑因何事来找他们正是惴惴不安,听到这话“噫”了一声:“评事也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那就是有了。此人出现过几次?相貌如何?”
伙计们争先恐后地说:“脏兮兮的,打扮得不伦不类,身上穿着短褐,头上却戴着一顶浑脱帽,差不多来了三四次吧,有时候在门口转悠,有时候在后巷盯着潲水看,小的们怀疑他想偷潲水,每回他一露面就把他赶走了。”
蔺承佑长眉一扬,居然这么多人看到过。
“你们可看见了他的手,他的手是大是小?”
主家和伙计同时哑然,想来并未留意一个泼皮的手。
蔺承佑提醒他们:“此人个头那样矮,假如生了一双很大的手,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这话一出,有两名伙计果然有了反应:“小的想起来了。评事说得没错,这泼皮是有一双大手,因为他有一回来了之后靠在后巷挠虱子,捉了虱子又放到自己嘴里吃,小的们觉得恶心,却也因为这个缘故多瞧了几眼评事说得没错。”
蔺承佑陷入沉思,易容术再高明也不可能临时接手骨,看来凶徒真有一双大手,这一点不只锦云瀑的东家看见了,念兹楼的伙计也可以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