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做了易容,但同州那几位商人说那道士个头很矮,我在酒肆门口看到的那个,个头也跟我差不多。”
蔺承佑点点头,个头这样矮的成年男子不算常见,看来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荣安伯世子夫人在香料铺遇害那日,你为何会到香料铺后巷去?”
庄穆冷哧一声,脸色阴沉沉。
他在生铁行待了两日,越想越不踏实,想给“友人”送个信,又怕被那贼人截住,思来想去,便打算到赌坊找个泼皮,表面让这泼皮替他出城一趟,实际让这泼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他送信。
他到赌坊赌了两把,发现背后盯梢自己的尾巴不少,有武侯,还有几位来路不明的武艺高强的高手。
庄穆近日并未做什么歹事,心里便有些疑惑,正暗自琢磨对策,忽然看到一个黄袍道人仓皇离开赌坊,像是无意间看到他,吓得掉头离去。
庄穆有些迟疑,今日这道人身形比先前那位道人高壮许多,但武功却明显差不少,而且这道人看到他那样慌乱,说明此人身边并无同伙。
机不可失,庄穆当即决定追上去,为了甩掉身后的那些尾巴,他故意抄近路从暗道出来,打伤那几个堵在暗道里的武侯,一口气追到街上。
当时正是西市人最多的时候,那道士混迹在人潮里,丝毫不起眼。
庄穆尾随道士进了一处僻静的窄巷,那道士仿佛终于察觉了身后有人,突然发足狂奔,可没跑几步,此人的道袍下摆就淌下一道血污。
庄穆眼睛一亮,难怪这道士这样慌张,“友人”要找的那面月朔镜,看来就在这道士身上,他纵身追上去,那道人越发显得无措,吓得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随手扔到了巷子里的木桶中。
庄穆随即止步,木桶里盛了半桶血,一时也瞧不清里头是不是有面镜子,他只好弯腰将两只胳膊浸到血里去捞,捞了一会什么都没捞到,陡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上了当。
他惊出一身冷汗,忙要离开那窄巷,窗后的静室里忽然有人尖叫,听那动静,里头分明出了大事。
他怔了一瞬,便要纵上墙头逃跑,墙头忽然有人扯动绳索,那只装满血的木桶,就那样在他眼前飞快地被提上去,庄穆脸色大变,才想起自己的胳膊上沾满了血污,可根本不容他擦拭,蔺承佑就出现了。
这一系列的事发生在极短的一瞬间,每一步都盘算得纹丝不差。
蔺承佑定定地看着牢笼中的庄穆,即便那日他不在,凶手也会引旁的武侯去现场,武侯只要看到满手是血的庄穆,便会将自己目睹的“事实”上报大理寺,如此一来,凶手照样可以达到目的。
无论是当场就捉到庄穆,还是事后张贴通缉告示,大理寺和县衙都会把庄穆和他背后的主家查个底朝天。
凶手既顺利取到了三具月朔童君,又将庄穆送到了大理寺的面前,不动声色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此处,蔺承佑眸色沉了几分,这个人似乎对他的能力有所了解,仿佛知道庄穆只要落到他手里,查清庄穆幕后的主家指日可待。
就连被当作“棋子”的庄穆是什么性格、遇事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此人都拿捏得分毫不差。
照这样看,此人已经不是彭玉桂那等层次的聪明人了,而是个能排兵布将的谋略大才。
蔺承佑来回思量许久,沉吟着起了身,在脑海中将整件事重新捋了捋,他回身看向庄穆:“你那位‘友人’可说过镜子在同州出现是哪一日?”
“二月初一。”
蔺承佑抚了抚下巴,白氏是三月初五遇害的,距月朔镜在同州出现足足隔了一个多月。
这个倒不难理解,耐重镇压在同州境内,凶手不宜大老远从长安带来月朔童君进行投喂,因此第一具月朔童君只能在同州就地取,但凶手对当地并不大熟悉,所以光挑选受害孕妇就花了不少时间。
耐重吃下一具月朔童君依旧未苏醒,凶徒或是设法将此物运来了长安,又或是怕在同州频繁作案引来怀疑,不得不赶回长安谋取下一具月朔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