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阴沉。
细密的雨丝斜斜地掠过城南社区门诊斑驳的外墙,在褪色的“爱心义诊”横幅上凝成水珠。
铁皮雨棚被砸得叮咚作响,诊室里混杂着艾草熏香、碘伏药水和湿漉漉的雨腥味。
陆九章坐在一张掉了漆的木质诊桌后,白大褂上还沾着清晨赶路时溅上的泥点。
头顶那盏老式吊灯忽明忽暗,在他面前的脉枕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候诊区的塑料座椅早已坐满,连过道里都站着攥着病历本的老人。
墙皮剥落的墙角堆着几个煤球炉,铁壶嘴冒着袅袅白烟,给阴沉的诊室添了几分暖意。
玻璃窗上布满水雾,模糊了外面排到巷口的长队,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安抚哭闹孩童的哄劝声。
“下一位!”
秦若雪的声音在嘈杂中格外清亮。
她站在临时充当隔断的褪色屏风旁,手里的笔记本已经记了大半,袖口还沾着刚才帮老人煎药时溅上的药渍。
“小陆大夫,您再给我瞅瞅呗!”
坐下的,是一位六旬开外的大爷,佝偻着背,脸上满是褐色的皱纹。
陆九章搭眼一望,认得老者。
前几天来过,和很多病人一样,是典型的尘肺病患者。
陆九章笑着为老者把脉,他的指尖在老人腕间轻轻游走,仿佛能透过肌肤感知五脏六腑的细微变化。
秦若雪则坐回他身旁,一手拿着病历本,一手握笔飞快记录。
她不时抬头看一眼陆九章,又迅速低头补充症状描述,动作利落,眼神坚定。
“您虽有些缓和,肺气还是虚,肾阳不足。”陆九章缓缓开口,“我给您开个温补肺肾的方子,再配合艾灸关元、命门两穴。”
老头儿直点头:“中,上回扎了三针,咳嗽轻快多了,谢陆大夫啊!”
排队的人堆里有个大嗓门喊:“俺们这些老窑黑子,全指着您这针续命呐!”
陆九章笑笑没接茬,眼神扫过人群:“大伙儿放心,只要我还有口气儿,就不能撂下病人不管。”
秦若雪看着他侧脸,心中一阵暖意涌动。
她知道,这个人不为了名声,也不为了仕途,而是真真正正想救人。
哪怕被停职、被网暴、被威胁,他依旧坚守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她不由走了一下神:这样的男人,值得陪他到天涯海角。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问症开方,一个助理记录,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下午一点,才匆匆吃上盒饭。
“慢点吃。”秦若雪递给他一瓶水,“别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