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江风,卷着汽笛声涌进来。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江心洲,声音有些意味深长:
“陆大夫,官场可不比医场,治病救人可以用药,关键时刻可以动手术刀,可官场讲究的是中庸,搞的是平衡。除非沈副市长直接下指示,不允许启用赵强,否则不会动‘手术刀’。”
他转过身,目光似笑非笑,“陆大夫,你难道没发现吗?媒体上那些引咎辞职的官员,风头过了都能换个地方继续当官。‘水至清则无鱼’,‘做人留一线,将来好见面’,这都是官场的生存法则。”
说到这儿,徐永年停顿了一下,将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所以当了官,就不一定只做正确的事!”
“不做正确的事,怎么算得上好官?”陆九章脱口而出。
说这话时,陆九章的心里,爷爷临终前念叨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在反复激烈地碰撞。
徐永年愣怔片刻,不禁摇了摇头:“陆大夫,你还是太年轻啊!给你讲个官场的真实故事……”
两人坐回茶几前,徐永年为他续上茶水,自己也端了一盏。
窗外的江风掀开《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的湿页,露出夹在其中的半张足疗优惠券。
徐永年手速如电地抽走,轻咳道:“基层调研的纪念品。”
陆九章淡淡地一笑。
两人的目光再次对视后,徐永年郑重其事地讲了一个湘省副市长的往事。
这位副市长本来年轻有为,按照仕途规划,很快就能主政一方。
但因为他做事认真,刚直不阿,处分了下面的一个处长。
从此,这个处长就和他结下了梁子。
每当副市长提拔履新之际,这位处长就大肆实名告状。
所列举的罪名,有的牵强附会,有的多少有些光影。
要命的是,在晋升履职时,遇到举报,上级组织部门和纪检就必须核实调查。
一来二去,即使调查后不完全属实,但总有一些可认定可不认定的东西,呈到领导的桌面。
最终的结果,这位本来前程似锦的副市长,磕磕绊绊,耽误了多次晋升的机会,最后只落得个副省级待遇退休,壮志未酬。
讲完这个故事,徐永年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泛黄的《资治通鉴》,书页间夹着的干枯银杏叶簌簌飘落。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里写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可若没有审时度势的智慧,空有一腔热血又如何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