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偏这时红药她娘走到这边来,在廊下喊了红药一声。她出去说了两句,便打帘子进来回,“我恐怕得回家去一趟,邻里有人来传话,说我爹下晌在家闪着了腰,我去外头叫铜儿来上夜。”
西屏心里立刻像在放烟花,脸上却是一片担忧,“你爹不要紧吧?”
红药蹙着眉摇头,“年纪大了忽然闪这一下,我也不知道,还得到街上请个大夫一起回去看看。”
“那你快去,仔细人家铺子里关门了。也别叫铜儿了,跑来跑去的麻烦,我夜里没什么事。”
“那烧火怎么办?”
“我自己烧,连添个炭还不会了?你只管放心去。”
红药临到门前又回头嘱咐,“那你记得把院门栓好,年节前贼人最多,就怕有个万一。”
西屏连忙点头,起身随她们母女走到对面廊下,阖上院门,特地将门栓弄出好大的响动,却根本没栓拢。
她转头进来,走到场院又陡然顿住脚,不好,现在不比从前,从前不管不顾,是因为以为良宵苦短,没有未来。如今向前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自己没所谓,可万一漏出风去,难道要叫整个姚家都跟着落人话柄?
思及此,又掉身回去将院门栓了个严严实实。
时修哪知她临时变了主意,在那屋里生熬到四巧睡下,悄么开门出去,连个灯笼也没敢打,借着天上的月色和地上的雪光往那头去。
不巧这日姚淳在别家做客回来得晚,到门上因体恤下情,不想叫小厮天寒地冻跑进又跑出的,便不要人送,自己打着灯笼往里进来。走到园中,灯笼偏给吹灭了,幸好天晴月明看得见,仍拢着斗篷往前走,却见前头岔路上仿佛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他因多吃了两杯酒,略有些头晕眼花,瞧轮廓没瞧出是谁来,只当府中进了贼,想是个小贼,不然不会是单枪匹马。
这厢尾随到西屏那头,躲在一旁芭蕉树后看,见那人影在院门前摸索了好一阵,抓耳挠腮不得要领的模样越看越熟悉,姚淳眼皮向下一垂,细一想,总算想到那人会是谁!
时修打不开那院门,扒着门缝朝里窥,见正屋黑漆漆的,以为西屏是睡了,只得失望而归。不想一回头,看见跟前立着个阎罗王,等事吓得有些口吃,“爹,您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姚淳因怕惊动西屏,压着嗓子道:“我还想问你呢!”
说完便去揪他的耳朵,直揪回房中。
顾儿早打发了服侍的人去睡,自己在榻上等姚淳,闲来无事将姚淳一件刮破的衣裳翻来灯下补,嗓子眼里正哼着调子,却听猛地啪一声,外间掼了个人进来。她立起身往屏门走来一瞧,原来是时修摔在地上,一看姚淳也紧跟着气冲冲地进门,她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姚淳把斗篷接来丢在椅背上,坐下去朝地上指着时修,“你问他!你问问这孽障!我没脸说!”
时修忙翻身起来跪着,抬头难为情地瞅她娘一眼,“我上屏儿那去了一趟,被爹碰见了。”
顾儿眼睛一转,就猜到缘故,忙回身进去将银釭擎出来,抢在姚淳前头踢了时修一脚,“我早说了有事明早再说,如今天黑得早,你还去搅扰她做什么?她睡了么?”
时修摸着鼻子道:“我去时她已经睡下了,根本没进门。”
姚淳怒道:“要是人家没睡,你想进去做什么?!”
顾儿心里松了口气,反问姚淳一句,“还能做什么?”
姚淳两眼一瞪,“你说呢?!”
顾儿满面无辜道:“我不知道,这一个家里住着常来常往常在一处说话吃饭的,怎么今日反而不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