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扎笃蓦然一顿,反应了半晌,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犬夷士兵都没怎么读过书,你看看我,看看你,没听懂最后三个字的意思。
努扎笃虽然不是学识多么渊博的人,但作为犬夷储君,自小熟读史书,还是了解中原王朝“清君侧”的流程的。
说是替君王除去身边小人,可带着大军,兵临皇城之时,又能有哪位被清的君王得以善终呢?
这和他想的继续完婚,把黑锅全扣国师身上,可完全不一样。
眼前发黑,几乎晕倒过去,努扎笃努力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巍巍问道:“公主,是不是只要杀了国师就……”
“就”字尚未说完,锋利的剑尖便已穿透了他的胸口,迅速夺走了他的生气。
他胸口涌出血来,望着面无表情的公主,与她手中微微颤抖的御赐宝剑。
他再次跌倒在尘土里,鲜血染红地面时,才忽然明白,在他喊出那句“公主在家中等我”时,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蒋令仪深吸一口气,将第一次杀人的恐惧深深压在心底,拔。出染血宝剑,就这么站在犬夷王子还温热的尸体旁,环顾呆滞的犬夷士兵,高声说:“我知道,你们在犬夷都有家人,我更知道,这场战争的主谋是谁。我身为犬夷王子妃,不忍心见诸位无辜惨死。如今,你们只有一条生路,杀回犬夷,将主谋的头颅带回来。当今天子,慧眼如炬,定能知晓你们的苦衷,饶过你们的罪孽!”
聂洪、韦先锋、马镛看着条理清晰、声音高昂的公主,神色极为复杂。
和他们见过的朝廷大员比起来,公主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自信的颤抖,手段也颇为稚嫩,可这份果决,却是注定了要青史留名。
她再怎么没底气,旁边站着的夺天宗主与公孙剑侠,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犬夷士兵在这二位的镇压下,又哪有不从的道理?
她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也走在了最危险的钢丝绳上,万一触怒宗主与剑侠,让她们以为,她是在利用她们,又该如何收场?
三人中,唯有知道夺天宗主乃救世之人的马镛,心中不那么担心。
犬夷召唤天神之时,便已是自取死路了!
宗主·李昼与剑客·李昼,倒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并未露出动怒的神情。
只是,李昼哪会去在意朝廷的弯弯绕绕,她听了半天,只听出一个中心点:公主要去犬夷,犬夷有妖邪。
那……说不定,能跟着蹭到新的点心。
那个国师赞陀,会不会养养小鬼什么的?
剑客·李昼便愈发稳固起面冷心热的人设,沉声说道:“在下愿与公主同往。”
一句话,八个字,马镛彻底安心,聂洪与韦先锋露出狂喜之色。
两人同时说道:“请让某为先锋,为公主开路!”
还在犹豫的犬夷士兵一个激灵,一个接一个,沉默地单膝跪地,低下头,抱拳行军礼。
身旁的黑犬也都伏下身体,作卑躬屈膝状。
毕竟,白犬老大都成宗主坐骑了,主人也都宣誓效忠了。
蒋令仪环顾黑压压的人头,按捺住心中涌起的种种情绪,用无比感激的目光看向剑侠与宗主,是她们,让她赌对了,赌赢了。
——《周书》记载,昌宁公主入犬夷,经略西南,自此战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