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就这样开始了卖酒之路。
最难的不是酿酒、不是搬酒,更不是没人买,而是开口说话。
余醉在人多的地方会应激。
集市人来人往,嗓门都大,用手指着他嚷时脸上会泛起两坨高原红,这会让他想起王长亮。
他想逃,拔腿就跑,跑回山上躲一辈子。
但弟弟就在身边,他不能第三次扔下他。
尽管喉咙疼得和吞针一样,他还是逼自己去讲话。
一坛酒多少钱,不能再少了,是我爷爷酿的,对,爷爷去世了,以后都是我卖。
陈乐酩的小手被他攥在手里,大冬天的出了那么多汗。
回家时走到半路他就不行了,跳下车冲到大树底下狂吐。
早上吃的油条和昨天的晚饭全吐了出来,胃里吐空后就开始吐酸水,然而这一天还没结束。
八坛酒没够卖,他还得回家拉两坛给客人送到家里去。
因为要送货上门,所以多收一块钱作跑腿费。
买酒的是以前的老主顾,知道规矩,但看见两个小孩儿来送,只掏了酒钱出来。
余醉提醒他还差一块,他让余醉滚蛋:“送个酒还要钱,明儿不喝你们家的了!”
再怎么硬装大人,余醉也只有十五岁,并不会应对这种场面,只是重复:“还差我一块钱。”
男人不给,叫他们去别处要饭。
有街坊过来看热闹,男人就往酒里弹个烟头。
“来大家伙都看看!我就说白老爷子死了就别在他家买酒了,这小孩儿根本不会酿酒,卫生都不行!”
街坊议论纷纷,尖酸的声音如同重拳砸向他们。
余醉闷头站着,陈乐酩躲在哥哥身后:“你撒谎!烟头是你弹进去的!你欺负我们!”
“嘿你个小叫花子!”
男人抄起扫帚就要打陈乐酩,余醉带弟弟跑出去。
这次连半路都没能撑到,刚跑出男人家门口他就吐了。
吐得昏天黑地止不住,扶着墙壁往下跌。
就在他要摔下去的时候,一只小手伸过来,托住他的脸。
陈乐酩红着眼睛,伸长手臂给哥哥擦鼻涕和呕吐物。
擦完把他抱进怀里,像爷爷常做的那样拍着哥哥的后背:“不怕……不怕……”
余醉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肚子:“不是害怕我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