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定海号沿着江心,继续风驰电掣,一路向东。把沿途遇到的大船小船,全都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江上风浪的幅度,比海浪小了实在太多。有着专门抗浪设计的定海号,在长江上航行,平稳程度丝毫不亚于在铺着青石板道路上行走的牛车。
因此,站在船舷旁看了片刻风景,黄道周心头兴起,干脆向韩庆之借了桌案和纸笔,在甲板上做起了画来。
袁枢和杨文骢见了,顿时被勾得心痒。也双双借了纸笔,挥毫泼墨。
卢象升性子比他们三个沉稳,不愿意过多给韩庆之田麻烦。便要了一小壶茶,一边喝,一边对着两岸如画风光,低声吟哦。
南京走水路去常州,只有一百六十里(八十公里)出头。以定海号五十里的航速,不过三个小时多一点儿,也就是一个半时辰的事情。
而人在高度兴奋状态的情况下,根本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卢象升想写的词,才完成了六句。黄道周、袁枢和杨文骢三人的画,也只完成了半幅,站在定海号船首处的韩庆之,已经看到常州城的水门。
这个时代的常州,可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个遭到了上海,南京和苏州等地大肆挤压的三线小城。
其乃是常州府的治所,行政地位与应天府(南京)、苏州府等同,号称“中吴要辅,八邑名都”,繁华程度,也远超过了单纯以纺织业闻名的松江(上海。)
这一点,光是从此刻常州城的城墙宏伟程度上,就能看得出来。城墙高达两丈八尺,周长十里二百八十四步,俯览长江,宛若虎踞。
“常州府城,在正德年间为了阻挡乱匪,重修过一次。万历三十年,倭寇来袭,知府金豪又从民间募集巨资,加高了北侧城墙,并且在水门一带修建了两座炮台。”作为土生土长的常州人,卢象升当然不能光顾着琢磨写词。放下茶杯,走到韩庆之身边,笑着向他介绍。
“我看到了炮台,位置稍微突前了一些,对付寻常倭寇可以,对付红衣大炮和大号佛朗机,就很容易吃亏。”韩庆之却是内行看门道,回答得非常煞风景。
“的确!”卢象升精通兵略,仔细看了看,立刻点头,“当初修建炮台时,只考虑了倭寇可能配备寻常大将军炮和虎蹲炮,根本没考虑到一号佛朗机炮和射程更远的红衣大炮。”
“城内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水门是紧闭着的,城外码头处也没什么人来往。”韩庆之看事情角度刁钻,皱了皱眉,忽然低声询问。
“慕云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卢象升被他脸上的严肃表情逗笑,摇摇头,低声数落。“如今大明北方虽然不太安稳,江南富庶之地,却还没受到波及。常州这边,怎么会有战事?况且此地距离南京只有一百五十多里水路……”
他分析得非常在理,建虏远在辽东,连长城都没过,不可能这么快就杀到长江边上。而江南富庶,百姓们只要有手有脚,采野菜都能填饱肚子,轻易也不会造反。
但是,他的话还没等说完,常州城北门外水关的炮台上,忽然有烟雾腾起。紧跟着,数声巨响便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轰!”“轰!”“轰!”
三枚黑漆漆的炮弹,随着巨响声,凌空而至。在定海号侧前方七八丈远位置,砸起了冲天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