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整场战役经过说完,整个巡抚衙门内的气氛,再度像开水一般沸腾了起来。大小官吏,齐声庆贺大明东南沿海,在朱巡抚的英明治理和运筹帷幄下,终于平安在望。
“光是老夫一人,怎么可能平得了许贼?”朱一冯宦海沉浮半辈子,明白大伙的心思,立刻笑着摆手,“今日能还东南沿海百姓安宁,全赖将士用命,诸位齐心协力,为国不惜己身。”
“巡抚英明!”刹那间,巡抚衙门内欢呼声宛若涌潮。大小官吏,看向朱一冯的目光之中充满了崇拜。
会用人,能成事,还懂得给底下官吏分润,这样的好上司,在别处,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衙门里留下几个当值的,其余的人,今天去城里的酒楼。老夫专门拨一笔款子,大伙与民同乐!”朱一冯心情正好,挥了挥衣袖,高声宣布。
“巡抚威武!”
“澹公英明!”
……
欢呼声再度宛若雷动,众官吏们果断将资历最浅的几个同僚留下看家,然后蜂拥而出,直奔城内最好的酒楼。
酒楼的掌柜闻讯,又喜又怕。喜的是,福州城内,乃至福建地区最有权有势的人,全都来到了自家酒楼用饭,今后,酒楼的生意想不火,都难。
怕的是,万一招呼不周,或者哪个菜味道不对。上到巡抚、锦衣卫都指挥使司,下至各司主事,照磨,随便哪个发起火来,都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纯属多余。福州城的大小官员心情高兴,根本不在乎菜肴味道的好坏,只管将庆功酒,一盏接一盏往嘴巴里头倒。
待酒足饭饱,众官吏们都醉醺醺散去。巡抚朱一冯、布政司参政朱大典两人,却又乘坐马车,直接返回了衙门。
二人今天,都没敢多喝。而以他们的两个的地位,在场官员,敬过酒之后,也不敢计较他们是一饮而尽,还是浅尝则止。
未多喝的原因,并非二人如何懂得节制,而是他们必须保持头脑清醒,才能商量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究竟如何做,才能让剿灭许心素这场胜仗,所带来的利益最大化。
“澹叟可记得捷报到来之前,在下所说的那些话?”回到巡抚衙门,在朱一冯的书房落座,屏退了上茶的下人,朱大典立刻开门见山地询问。
“哪句?”朱一冯的心脏一热,紧跟着,脸上就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晕,“东林诸君推钱牧斋和孙稚绳入阁,必然难如所愿么?”
“然也!”朱大典笑了笑,轻轻点头,“先前澹叟还谦虚,说无论如何轮不到你。如今有了这场大功做及时雨,澹叟又觉得如何?”
“嗯——”朱一冯沉吟着站起身,在书房之内缓缓踱步。
平心而论,当初他大力提拔韩庆之,的确想过,哪天对方成了戚继光第二,自己说不定也能做一回朱居正。
然而,他自己却一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所以,心里热乎了几天之后,念头也就慢慢淡了。
今日朱大典将朝堂上的情况,和东林党的打算,掰开了跟他说。将他心中已经熄灭了的念头,又给勾了起来。原本他还仍旧不太敢相信,自己会鸿运当头,却不料,韩庆之及时把捷报送进了巡抚衙门。
真的应了那句古话,时来天地皆同力。机会,功劳相继而至,资历和学识,自己也样样不缺。他朱一冯再往后缩,就对不起老天爷了!
想到这儿,朱一冯毅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朝着朱大典抱拳,“张太岳乃是吾辈楷模,为官者,谁人不想如他那般,上报君王,下安黎庶,青史留名?!还请延之,仔细为老夫谋划。事若成,老夫必然不敢让延之埋没于地方。”
“澹叟,客气了!”朱大典赶紧起身闪避,然后认认真真地还礼,“你我皆因剿寇而起,在下,当然也愿意看到澹叟去内阁,一展平生所学。东林诸君,首先看上的,是海贸之利,如今你我皆入了东林,郑一官之子也拜在了钱牧斋门下,这一条当然已经让他们如愿。其次,他们想要的,则是实打实的政绩,这条,澹叟你已经不缺,分一些给他们,也富富有余。第三么,则是双方之间的日常往来了,这条,澹叟你远在福建,的确差了一些。而你在任上,也不便擅离职守,亲自前往南京拜会钱牧斋等人。”
“延之可愿为老夫一行?”朱一冯被说得连连点头,拱起手,带着几分期待询问,“老夫可以为你找个合适借口,比如,送俘虏和斩获入北京献捷。刚好,可以路过南京。”
“前几次和这次,俘虏的真倭,的确可以押送一部分去北京。若是有红毛,凑够两百个,一并押过去更好。”朱大典也不推辞,想了想,低声提议,“不过,光是我去,并不足以展示咱们对东林的归心。我还需要向澹叟要一个人……”
“还需要谁,老夫以下,你皆可调用。”朱一冯不待他把话说完,就果断承诺。
“韩庆之!”朱大典回答,同样干脆利落。“孙稚绳(孙承宗)念念不忘虏事,东林诸君当中,却无人像他一样通晓兵法。如果韩庆之与我同去,拜在孙稚绳门下。估计,孙稚绳连入阁都不愿,直接就会主动请缨,返回辽东与那野猪皮的后人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