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考官再度窃窃私语,随即,开始陆续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所提出来的意见,却主要都集中于第十到第四十名上榜者之间,对前十和榜末几名,都没有任何异议。
这年头,武举人远不如文举人值钱,却终究也是举人。凡是中举者,就有了踏入官场的资格。
所以,每届考试,托关系走人情,都在所难免。
而大明朝廷,对科举考试的公平性,素来有看得紧。无论是魏忠贤,还是东林诸君子,都不敢轻易触动这一原则。
故而,为了不引起考生的公愤,也避免惹祸上身,不将各自的关系户朝前几名和最后几名里头塞,就成了考官们默认的规则。
前几名最吸引人注意力,也最容易受到抽查,塞关系进去,稍有不慎,就引火烧身。
后几名,则最容易成为落榜考生的比较对象。放个水平太差的关系户在里头,很容易被落榜者看出问题。
唯独排在中间位置的二三十个新晋举人,容易滥竽充数。就成了考官们暗中发力塞人,或者显示自身公正的目标。
不过,本届主考官朱大典,显然不打算给同僚们任何表演机会。忽然抓起镇纸朝着桌案拍了拍,笑着宣布了一项决定,“本届乡试,因为倭寇和海匪联袂来袭,朱某迫不得已,才临时更改了武科规则,将射箭、马术、气力、搏击各项取消,变更为割倭寇的首级。而首级这东西,谁砍下来的多,谁砍下来的少,也万万做不来假。但是……”
故意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众考官,他声音陡然转高,“为了维护考试的公正,老夫已经禀明了朱巡抚,所有中举者,无论年龄高低,出身如何,一律征召入伍。待巡抚亲自考教了其本事之后,立刻授予武职,领兵出海剿灭许匪心素。”
“啊——”众考官顿时嘴巴大张,所有该说不该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们接受委托,朝中举者当中塞关系户,是为了给关系户们谋个好前程,却不是为了让关系户们去送死。
而一旦接受了朱巡抚的征召,带领兵马出海作战,能否活着回来,就是未知数了。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自己的关系户落榜。等三年之后下一次乡试。
反正朱一冯不可能永远做巡抚,而许心素,在官军和郑氏集团的联手打击下,也未必还能撑得住三年。
“下官忽然想起来了,乙榜第十二名那位考生,好像在策论时用错了典故。”沉默了片刻之后,有人忽然一拍脑袋,高声说道。
“哎呀呀,下官也想起来了。乙榜第二十名考生,策论稍显幼稚。如果不上战场还好,若是去了战场,难免会拖累同僚。不如先让他在回家,再读两年兵书。”
“是极,是极,下官以为,乙榜……”
四下里,迅速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响应声。几个官员红着脸,建议修改放榜名单。
“既然如此,就把你们说的这几位,先挑出来,等待下届乡试。空出来的位置,另选考生递补便是。”将众人的表现,全都看在了眼里。朱大典叹了口气,笑着补充,“朱巡抚说了,真金不怕火炼。只有放到战场上去,真刀真枪,才能检验处这届武科举子的成色来。其实依老夫看,诸位也不必为这些举子们担心,既然前几天倭寇入城,他们跟着韩庆之一道,将倭寇杀得尸横遍地。今后,肯定也能跟着韩庆之,将许心素等贼犁庭扫穴,为各自搏一个锦绣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