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之笑了笑,不再多问。只管继续跟在袁迁身后,任由此人将自己领到任何去处。
而那名为袁迁的倭寇,则强忍着脚底板被石头刺破的痛苦,一瘸一拐地,将他从前寨领到了后寨,然后又出了寨子后门,径直走上了一座小山。
山不高,道路却颇为崎岖。路的两侧,还有被洪水冲出来的深沟,沟壁上,则生满了各种野树和杂草,遮挡住人的视线,让人一眼看不到沟底。
“为了防止倭寇们互相偷,也为了防止外面的人黑吃黑。山本家主,才将财货都藏在半山腰的岩洞子里。”唯恐韩庆之心中生疑,袁迁一边带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岩洞旁有一道铁栅栏门,需要用旁边的辘轳摇开。等会儿小人去摇辘轳,守备老爷千万别怀疑小人在动机关。”
“你提前说清楚了,我就不怀疑!”韩庆之想了想,笑着点头。
“小人一定会提前说清楚,一定!”袁迁满口子答应,恨不得举起手来,指天发誓。
“那就好!”韩庆之再度笑着点头,然后举目四望。
左右两侧的深沟之外,是两片茂密的树林。以福建本地的杉木居多,偶尔还夹着几棵粗大的英雄树。
靠近树林边缘,则被砍秃了十几片,露出暗红色的泥土。就像倭寇们丑陋的发型。
很显然,倭寇们没有在岛上久居的打算,就像蝗虫般,将岛上的自然资源消耗殆尽之后,就会去祸害下一处目标。
山路的下方,则是倭寇的营寨。从韩庆之的位置向下看,可以将营寨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大部分逃命的倭寇,都被弟兄们追上,送回了老家。还有少部分倭寇,凭借对营寨的熟悉,在房屋之间东躲西藏。
然而,在刘永等锦衣卫面前,倭寇藏身伎俩,不值一提。
韩庆之看到,锦衣卫们已经把俞家派来的那两百弟兄,组织了起来,在营地内展开了拉网式搜索,坚决不放过一个吃人的恶魔。
再远处的营地外,商行护卫队和定海屯的屯丁们,则在郑大旗和方大志两人的组织下,追亡逐北。
因为平时训练严格,此刻他们追杀倭寇的效率极高。斜插、包抄、缀尾扑击,各种小队配合战术,都尽情地发挥。
“快到了!前面拐过那两块石头,有一个平台。洞口就在平台对着的山壁上!”袁迁的声音,又从前方响了起来,隐隐带着喘息。
“山本雄二呢,是被打死了,还是逃了?”韩庆之迅速收回目光,看着袁迁的背影询问。
“山本家主,山本雄二不在岛上!”袁迁的脊背明显战栗了一下,用急促的声音回应,“他,他被上头喊去议事了。昨天晚上走的,还带着好几个头目。”
“上头,他的上头是谁?议什么事,去了哪里?”韩庆之手握刀柄,继续盘根究底。
“回守备老爷的话,他,他的上头是许康。许康是许心素的小儿子。议事的地方是海上,具体哪里,小人真的不清楚。”袁迁背对着韩庆之,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危险,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急促地回应。“小人只是个被倭寇逼迫入伙的喽啰,倭寇看小人会算数,让小人在账房里帮忙记账,所以小人才知道倭寇把财货藏在哪。其他事情,小人根本没资格参与!”
“你刚才说,你穷得吃不起饭,才出海谋生?既然穷得都吃不起饭了,从哪里来的钱,学的写字算数?”韩庆之向前跟了半步,倭国话说得又急又冷。
“小人,小人是在船上跟掌柜学的。掌柜看小人机灵,想招小人作养老女婿。才大力培养小人。小人还有同乡在岛上,不信,老爷可以找他跟小人对质!”袁迁又打了个哆嗦,撒开腿,一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一边扯开嗓子高喊。
“我刚才用的是倭语!”韩庆之笑着提醒,举刀在手,刀锋在阳光下耀眼生寒。“你是罗圈腿,内八字,只有长时间跪坐的人才会如此。山本雄二,站住受死!”
“我不是山本雄二,我真的不是!”自称袁迁的倭寇,吓得魂飞天外,一边加速逃窜,一边扯开高声大叫,“来人,快出来把他拿下。拿下他做人质,逼明军撤——”
刀光落下,叫喊声戛然而止。
韩庆之一脚将无头的尸体踢下山沟,纵身跃过两扇门一样的岩石,如捕食的猛虎般,落向半山腰的平台。
刀随人动,一刀一个,将埋伏在岩石后的两名倭寇,砍得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