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水流因暴雨和地震变得湍急且危险,黑泽阵其实还有力气挣扎,但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必要。他能感受到自己顺着水流去往下游——从未见过阳光的河水很冷,冷到让不怕冷的他都觉得血液要凝固了。最后他睁开眼睛再看这个世界一眼,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到有个黑影从自己上方迅速游过。
仅仅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
他先是在水底撞到什么东西,然后被人抓住小腿,粗暴地拖出水面,扔在了地上。
黑泽阵一动不动。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明明没有压低音量,但他缺少供血的大脑已经分辨不出对方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有针尖刺破他后颈的皮肤,将某种冰冷的液体推了进去。
……疼。
剧烈的痛感从神经末梢传来,本来已经要停止工作的大脑被这极端刺激的痛苦唤醒,濒死的银发少年勉强挣开了按住他的人,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却又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身体仿佛坠入极寒冰窖,又似乎每一寸组织都在拼命燃烧,内脏好像碎成了一片片,被人用尖针狠搅烂;胸腔里满是血沫,他呼吸不到空气,只能吐出水和带血的肉沫,而从未中断的痛苦正一浪高过一浪地向他袭来。
铺天盖地,无处躲藏。
好疼。疼。
不能出声。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不然会有惩罚。
被扔在地上的银发少年蜷成一小团,整个人都因痛苦而颤抖,他的脸上苍白毫无血色,墨绿色的眼睛虽然睁开但毫无焦距,只空茫地望向什么都没有的方向。
给他注射药物的男人扯着那头银发把他提起来,又注意到同伴若有所思的神情,就用力掐住银发少年的脖颈,拎猫一样把他展示给同伴看:“理查德,你不会在同情这种东西吧?”
站在一侧的同伴掐灭了烟,没动,只是看着人说了句:“我昨晚是认真邀请他来fbi的。”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他同意,就不用受这种罪了。
男人不满地哼了声:“虚伪。”
被叫做理查德的同伴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去找放在黑色手提箱里的药物,将标注了危险、谨慎使用的药剂一点点吸入针筒,头也不回地说:“在他清醒之前,做点保险措施吧。”
……
东京塔的废墟中。
穿绿衣服的年轻女性正悠闲地在地震后的废墟里散步,拿着她的相机拍下一张张照片。
有断裂的钢筋,有残碎的尸体,有东京塔的零件,也有黑暗的地下河。
她举着相机,心情很好地向半空中拍去,看到不远处的废墟上方,有个熟悉的银发身影。
咦?
六分仪真理眨了眨眼,将镜头拉近,然后心情愉快地按下快门。
就在同一个瞬间,子弹穿过银发少年的胸口,血花溅落,就好像隔着屏幕溅到了六分仪真理的脸上。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向银发少年坠落的天台下方看去,那里只有波涛汹涌的地下河,除了水流声就只有无尽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她抹了抹自己的脸,上面当然没有血迹,唯一证明她刚才没有出现幻觉的,就是数码相机里呈现出来的那张照片——黑泽阵被子弹打穿心脏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