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苏彤深吸了一口气,“他们都离我很远,在我现在看得到的人当中,唯一能让我佩服到称得上‘偶像’的就是余切了。”
苏彤也不是最佩服余切的。
最佩服余切的是一个叫管谟业的人。这个人很喜欢说话,从小到大被批评过许多次,所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说话的习惯,还取了一个“不要说话”的笔名。但他总是本性难移,有时候他遇到非常激动的事情时,他就情不自禁的说出口。
他声音又特别小,听起来像是在咬牙切齿一样。
然后别人来找他的麻烦,他又不承认了:“这不是我说的,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
管谟业这种习惯经常在余切上课时表现出来。徐驰来旁听后,就注意到了这个特别的青年作家。每次余切说到了什么观点,让管谟业觉得赞同,这时候他就会旁若无人的说“就是要这么干!余切,你就得这么干!”
因为这种特别的习惯,管谟业被好多人都注意到了。甚至于余切一说到什么精彩的地方,大家会故意的屏声静息,听听管谟业是不是又要低低的赞扬一句!然后,大家都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余切前往日本前,在进修班上的最后一堂课,管谟业同样表现出了这种习惯。
余切对学员们说:“上一次我们的作业是把你们各自欣赏的文学流派抬出来,看看有没有自己进行相关创作的可能性,这个作业还暗含一个意思,那就是我希望大家去找有价值的文学,毕竟你看什么,表现出了你的审美水平。”
“从收回来的反馈来看,大家的审美水平并不高。”
余切随口就说了堪称炸裂的话,但学员们已经习惯了余切这么直来直往。他们静静的看着余切,而余切也看着他们。
余切说:“我看到有的人整出了许多最新的文学流派,什么‘后现代主义’,什么‘达达主义’……这些离我们实在是太远,我不相信在这堂课开始的时候,有一些人还没有听说过‘杭城会议’上的文学动向,他们消息一点儿也不灵通,结果却忽然对国外七八十年代由越战一代、由过度城市化造成的信仰危机……等等这些因素,所形成的文学风格感兴趣,甚至于想要写这种文学。”
“我认为是放屁,是无病呻吟。”余切毫不客气道。“如果你是个拿护照的老外,我也就姑且放过了,你应该有那种成长条件,但你们不是。我也不是。”
“这种事情,就像是我在燕大打乒乓球时,遇到一个苏丹老黑和我打球,他竟然敢在我面前发旋球耍我!真是班门弄斧!这种人我肯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写小说的关键是找到自己适合的文学风格,我认为很多人还在摸索,当务之急是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审美。”
事实的确如此。
这一批八十年代的作家,是大陆文坛的黄金一代,他们普遍有一次转变文学风格的过程,第一次是随大流模仿西方,第二次是本土化。
余切指向苏彤:“你为什么交来的作业,通篇都是分析诗歌的?你想成为一位诗人?”
苏彤道:“我在燕大就是写诗的,但是我一直没有成功,所以我在进修班里面,也想学习这种文学。”
苏彤啊,你写了几年现代诗都是被退稿的结局,堂堂职业作家竟被校级刊物退稿!这么菜,为什么非得写诗呢?
余切说:“我恰好有一个诗人朋友,你们可能有人听说过他,叫查海生……”
底下立刻骚动起来了。查海生这位诗人已经有些名气了。
但是,余切说:“查海生写诗之后,日子过的相当清贫,他谈恋爱没有钱,他看电影没有钱,他到处找人借钱……你以为我在批评查海生?查海生他至少写诗很有名气!在学校时已经是几大学校诗人之一。”
“而有的人写诗好几年没成就,既没钱又没名,我不太提倡在这学半年之后,就是搞这种文学。”
苏彤的脸都红了,手足无措,余切对他的评价可谓是非常重。
余切又指向老朋友屈铁宁,屈铁宁非常紧张的站起来,余切却朝她点点头:“你的想法很好,原先你是一个塑造少女特别厉害的作家,现在你在作业中表示,想要写一些‘成熟女性’的文学,你没有提到什么主义,你也没有跨太大的步子,真是特别好的想法。”
屈铁宁后来正是按照这个路子来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