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夷》

4一霎微雨洒庭轩1(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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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时羞愤欲死,恨不能下一刻就触柱而亡,可还没爬起来就被她锢在怀中,说:“成成成,不快,都是我太用力了。”

她吻着他的唇角安抚,嘴上却道:“怎得这么久了还是半句浑话都不给说,下次我要寻个绳子将你绑了,省得你说两句就寻死觅活。”

那夜她没像往常一样送他离开,第二天去上朝后,候在殿外的人就从宁柏变成了方青崖,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复杂,像是重新审视了他一样,说不定正在心里感叹他的手段,感叹他这般身份却能引得皇帝将他留宿在近章宫,想来传闻中的故晋沈氏也没表面上的那般规矩端方。

可他其实并不想在谢定夷这里奢求太多,如果是一年前,他在得知自己能留在近章宫的时候一定会产生期待,但现在心里更多的反而是抗拒,这样完整的夜晚总是让他恐慌,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手里流走,再也把握不住,自己去追只会加速它的灭亡。

那夜过后,他也并未如方青崖以为的那样就此谋得圣宠,反而同宿幕赟一起去了江州,谁料三个月后宿幕赟的差事迟迟未毕,就连新年也未曾回梁安述职,他寻了机会问她,她却说陛下特赦,让他们新年休沐可归家暂歇,等江州事毕后再回梁安。

她想来是生气了。

听了宿幕赟的话,他便是这么想的。

他有些忧虑,但也有点高兴,她生气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并不只是把他当一个玩具,毕竟只有玩具才会取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了就玩一玩,不高兴就抛诸脑后,没人会无聊到和一个玩具计较,也没有人会和一个玩具生气。

但一日延至一日的归期最终还是磨碎了他的期待,宿幕赟的忙碌也佐证了她确实差事未完,他为之所欣喜的别样情绪只不过是他日日沉郁之中的臆想,或许谢定夷根本就没有想起他,又或是已经有了新人,想着是时候将他丢弃。

……

回忆和现实重叠,心口还在疼,像是竹篾在心尖不轻不重地刮蹭,伤口细碎看不真切,直到渐渐渗出血来,才发现早已伤了一片。

三年了。

她但凡有一点点在乎他,就不会在刚刚抱着他的时候同别人说那些话。

出神地望了她许久,沈淙又翻过身来看着黑漆漆的床顶,心里默默地想,三年了,原来已经三年了。

六年前他第一回同宿幕赟来到梁安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这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她人的床榻之上,尽管在和宿幕赟的婚事中他并无什么真情实感,但从小习得的礼义廉耻和君臣之道却无时无刻不在规矩着他的一言一行——一开始他还可以告诉自己他是被逼迫的,家族、姻亲、师友,那么多人的性命前程于她而言不过是抬手翻覆之间,他不敢去赌也不能去赌——可是现在呢。

他还是被逼的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就像是难以接受般地闭上了眼睛,抬手抵住自己的下唇,侧身面向床内,微微弓起脊背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察觉到身侧辗转反侧的动静,几乎快要睡着的谢定夷在恍然间清醒了几分,顺着沈淙的动作一起侧过身,动作自然地将他抱进怀里。

“睡不着?”

她的嘴唇贴着他的后颈,说话间所带出的吐息让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痒意,沈淙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又听见她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含糊道:“睡吧,懒得送你回去了……”

她的睡意就像落在地上的琉璃珠子,触底后又小幅度地弹了回来,安静了一会儿又道:“明日再送你回去,成不成……好静川,乖点,陪陪我。”

言罢,她又在他的脖颈处轻吻了两下,这才渐渐没了动静,而被她抱在怀中始终缄默不语的沈淙此刻已然红了耳根,神情既羞耻又恼怒。

……她这是把他当孩子还是当她后宫那些侍君?张口便来,也不知对多少人说过。

他心中酸意更甚,可身后的人已经睡着了,他无处反驳更无处宣泄,只能维持着被环抱的姿势在昏暗的夜灯中平复着思绪,纤薄的身躯被她合拢的四肢紧密地团在怀里,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一种趋于厚重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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