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端着碗的手背上浮起一道道凸起的青筋。
他紧盯着阮逐舟的脸。后者又夹了点小菜放入口中,青年垂着眼,卷长的睫羽如暂栖的蝶,随着细细咀嚼的动作颤动,振翅欲飞。
偏生阮逐舟瞅都不瞅他,又夹了一个小笼包,另一只手在桌面叩了叩。
叶观眼底滚起浓黑翻腾的岩浆。他屏息片刻,将碗放在用餐者手边。
阮逐舟哼了哼:“你娘当初在叶家也是专门伺候老爷的丫鬟吗?哦,我忘了,听说你好像没和你亲娘见过面。问你也是白搭。”
叶观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四太太说的是,儿子见识太少。”叶观沉声说,“不像四太太,见多识广,还特别的……拿得起,放得下。”
阮逐舟咀嚼的嘴巴停下来,偏过头看叶观:“你威胁我?”
叶观不回答。
阮逐舟静静望了他一会儿,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看着叶观,末了才慢条斯理放下帕子。
“不吃了。有少爷在旁边,莫名的倒胃口。”阮逐舟冷笑。
“你出去吧。”他说完,回头招呼外头的小丫鬟进来。
叶观沉着脸,连句招呼都没打,转身边走。
他走到屋外,阳光晃了一下眼,许是跪了一夜的缘故,叶观脚下一个磕绊,连忙止步,低头扶额。
他缓了一会儿,挨过刚刚那阵头晕眼花,迷迷糊糊听见个怯生生的女声:“……您没事吧?”
叶观睁开眼,侧过身。小丫鬟端着一大托盘的早点,站在他身后。
叶观:“你跟着我干什么。”
小丫鬟:“四太太方才吩咐,说是这些早点剩下来也是喂狗,不如……让我送到,您房间……”
叶观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乍听起来,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但是父亲有过命令,他今早本没有填饱肚子的权利。
在小丫鬟被这死亡气氛感染,紧张得快要手抖之前,他扫了一眼那些饭食,扬了扬下巴:“拿去丢掉。”
小丫鬟松了口气,立刻逃离这修罗场。
叶观转而去看那关起来的厢房门。
昨天晚上的事,阮逐舟说了谎。他在院子里跪着,若是厢房当真闹出阮逐舟口中那样荒。淫无度的动静,他早听见了。
刚刚他其实应该当着父亲的面,拆穿这个满口谎话的四太太的。
或许是被那人的口无遮拦震惊到,所以忘记了。贪慕富贵的男妾,本就是靠着这等孟浪姿态,俘获人心。
日头升起来了,流苏树影随太阳移动,在青年冷俊的脸上投下细影,像面具上裂开一条无声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