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玉兰应该在枝头高挂,精心呵护,而不是跟着她从云端踏入沼泽。
她既觉得对不起宋建安,也觉得对不起江时。
是她无能,让宋建安跟着她吃了十多年的苦,到头来又要让享了十多年福的江时又回来跟着她吃苦。
比起从未得到,得到后又失去才让人最难接受。
可她怪不了谁,只能怪她自己,怪她当初没看好自己的孩子。
而现在,她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孩子,在她眼皮底下待了才几天,就长了满身的红疹。
江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身上少了股江时认知里女性温婉的气质,反而带着乡野地区的悍气。上一秒刚红了眼眶,下一秒就一巴掌拍在江时头上。
“你个呆瓜儿!生病了怎么不跟你老娘说?!”
江时被她拍得脑袋一歪,眼前顿时有些发黑,等他再回过神来时,江雪已经拿起水壶去给他打水烧开吃药了。
江雪不过一米五几的身高,看起来也瘦,但力气很大,行动上风风火火的,拉开门走到外面,单手把盖在水缸上面的板子拿下来,弯着腰打水。
冷风从外面灌进来,江时坐在破旧的屋子里,没由来地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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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醒得很早,他起的时候院子里的鸡都还没叫。
他没开灯,而是摸黑翻到打火机,点亮了旁边柜子上的煤油灯。
幽幽的光芒从细弱的灯芯里窜起,烛火跳动,照亮他的脸。
他举着灯出了房间。堂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墙上和门边还贴着有些卷边的白底对联,没撕掉的花花绿绿符纸从中槛垂下,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香灰的味道。
程野穿过堂屋,来到外间的厨房。
他借着煤油灯的光开始烧火,然后烧水洗漱。
盆是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搪瓷盆,放在木架上,架子上有一块碎了半边的镜子。
程野胡乱擦了把脸,看着那半边镜子,弯下腰,在跳跃的火光里把自己有些长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一双狭长漆黑的眼。
耳后似乎还残留着少年呼气在上面的感觉,暖暖的,又带着点不知名的香。
就连说话也是,音色冷冷清清的,偏生尾音向上勾,冷清里顿时多了分旖旎的味道。
程野伸手碰了碰耳后,放下洗脸的毛巾,开始翻箱倒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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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是被鸡鸣狗吠的声音吵醒的。
二月份,天气还冷,他根本不想起来,只能无能狂怒地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三分钟后,江时败给了江雪门口院子里的那群公鸡。
人是醒了,但他不想起,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去摸枕头旁边的手机,打算玩会推箱子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