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大部分人会在适应之前,先把自己封闭围裹起来,再经历一个或长或短的脱敏过程,融入,探寻,享受。
而梁穗,似乎是卡在了第一个阶段。
她的生活简单到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全篇概述,不会刻意融入任何一个集体,轻易结交任何一个异性,她的世界只分布在各种学习区与教学楼,面孔出现在大多实践活动与研究项目里。
哪怕需要调适英国本科的课程体系,以延续两个专业相关的学习,还是在第二学期初就以自身优异的学术成绩争取到了学校所提供的全额学费资助。
生活压力减轻许多,她的假期闲空就会扑在争取当地一些知名媒体机构的实习积累上。
在这种强度下的日常生活,避免不了枯燥,梁穗离开学校最多的时候就是步行去超市亦或书店,偶尔采购一些食材回去跟时悦研究家乡菜系。
这其实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活动”,虽然时悦总说这不能算是什么活动,她应该多出去走走,多参加几个国际学生组织的交流聚会,白白浪费一副女娲精造的神脸,一直这样下去,她会闷死的。
可两年时间对于忙碌中的人来说,太短了,她还没来得及被闷死,一转眼,好像才刚刚把公交车窗外每日必经的风景看熟悉,这一趟就到头了。
她还没听明白每日有说有笑结伴赶上这趟公交的学生们习惯聊些什么,总是自己找个边角靠窗的位置,接上耳机就不问世事。
听着轻音乐,翻着书,偶尔望向窗外,那些罗列在路旁的粗壮的落叶乔木被春风轻轻拂动嫩绿色的叶。
眨眼间,堆叠成枝繁叶茂的翠绿,长出夏季里独有的柔荑花序。
她低眼,腿上书页不见,架了台笔记本,上下滑看着学术文献,散散地侧额依向窗玻璃,天光阴暗,橡树枝干飞絮般扬落金黄的秋叶。
视线再回落,脸就陷进毛软的绒围巾里,正翻出手机里一则新闻报道,周围是疲惫通勤的威斯敏斯特市民,她揉了揉眼睛,余光就被漫天冬日雪光覆盖,那些橡树干枯的枝叶上结了一层厚重的雪霜,坚。挺地年复一年地立在寒风中。
公交到站,梁穗拉下耳机,掩卷起身,走下车便迎进一口湿冷空气,身后人群四散,她抬头,看着绵延的枝干柔软,山雀穿梭其中,绽出的新叶吸饱了一夜的雨,滋润发亮。
伦敦,又是一年春。
街路上呲出一阵车轮轧过沥水的响,梁穗回身,随入低头的行人里,在风浪中接起一通电话。
“喂梁穗,你现在出发了吗?”
时悦着急忙慌,都没听到她回答就说:“我那两双袜子还晾在窗台,这鬼天气我怕一会儿回去晚了又给我白晾。”
等红绿灯,梁穗声音混进嘈杂里:“我都快到总部了。”
时悦不知听没听清,啊了声,红灯跳转,梁穗提步笑回她:“早上我多看了眼,给你收了已经。”
“谢谢谢谢!我下次一定记得,你太周到了梁穗,晚上请你吃饭!”
风又大了,梁穗拢了拢开衫,说不至于:“顺手而已。”
“真的,梁穗,你比我遇到过的舍友都要好,不知道给我收过多少摊子,简直是田螺姑娘转世,这两年多亏你了。”
红绿灯过去,所见之处皆是摩天大厦,繁华街区,她在时悦的话里恍惚,原来在这种环境下,已经两年了,快到好像那年除夕还是昨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