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九如默默无语,眼看他将一条河搅得乱七八糟,浑水直翻。狂挖半晌,殷不寿怒气冲冲地冲上岸,把一手的金沙金粒摔进贺九如怀里,接着愤怒地跑远了。
贺九如沉默半晌,盯着怀中的一包灿灿金色,本来想发愁的,没忍住,还是咧着嘴巴,呼呼傻乐了半天。
是夜,殷不寿仍然气哼哼的,并不说话。贺九如道:“我饿了……”
殷不寿冷着脸,消失半晌,再出现时,左手提着桶粥,右手提着饼,往人跟前一顿,依旧不说话。
贺九如吃着饼和粥,问:“这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殷不寿原本面朝火堆坐着,听见他的问题,立刻恨恨地旋身,改成背对着火堆坐。
贺九如:“唉,好吧。”
吃完饼,他擦擦手,往货车里取出大一些的布块和针线,借着火光缝纫。他缝得专心,目光既温柔,又安静,殷不寿冷战了大半天,这时候终于按捺不住了,悄悄把脸转过一百八十度,移到后脑勺上,在发丝的掩映下偷偷看人。
篝火稳定地燃烧,时不时在静谧的空气里发出些噼啪声,火焰的光色为人的面庞和肌肤镀上一层柔软的金红,睫毛形成的扇形阴影朦朦地落着,显得那双眼睛,那双深褐色的眼睛,仿佛两口林中的泉,清澈且深邃。
恨死你,殷不寿想,正因为和你在一起,我才显得这么失态,又这么可笑的。我可是世间诸恶!仙宫恐惧我,世人畏怖我,现在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小半,足以称霸天上与地下的一切世界了,但我还在这里,还在给你挖金子,找吃的,被你欺负,被你殴打……恨死你!我一定要吃了你,我一定要……
“好啦,”贺九如松了口气,展开手里的布匹,轻快地道,“来试试看,会不会掉下去?”
……给我的?
殷不寿大喜过望,当即站起来,跃到贺九如身边,脸都来不及转回去,就这么分开头发,背对着他道:“试什么?”
贺九如给他吓了一跳:“你脸怎么到后脑勺上了!”
殷不寿赶紧转回去,兴致不减,问:“试什么?”
真是三分钟气性。
贺九如展开缝好的粗布,避开那些乱动的触须,栓在他腰上。他往上缝了三道纽扣,这会儿比划着无相魔的腰围,给他挨个扣好。
“有了人的身体,最好还是穿点衣服,”贺九如道,“这样看着体面,别人就不会把你当傻瓜欺负……”
“没人敢欺负我。”
殷不寿困惑地说,“除了你。”
贺九如翻他个白眼:“总之,我现在手艺和材料都有限,就先给你做个这,别整天光着到处跑。等我们到了城里,再找布庄买好衣服,反正现在也有钱了。”
殷不寿问:“你给我,买衣服?”
“肯定啊,”贺九如说,“你又不知道怎么挑布,怎么讲价,当然是我给你买啦。”
殷不寿还想佯装冷脸,奈何冷了半天,此刻已是极限,硬生生把嘴巴抿成了一道弯起来的波浪形。
“不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