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霖弄完了这些,打了水洗干净手,然后陪着唐公望一道去外头村里逛一逛,若是碰上熟悉的人有空过来攀谈,唐公望便立在原地和人聊了起来,沈江霖也不催促,就立在唐公望身后静静地听他们聊天,师徒两在村里逛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慢慢悠悠回去。
“师父,您是不是觉着,在村里要比京城舒服开心?”
沈江霖搀扶着唐公望的胳膊,乡间小路碎石土块疙瘩多,唐公望上了年纪了,随便摔一跤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每次唐公望出去转悠,沈江霖必是陪着的。
唐公望笑了一声道:“这得分时间。年轻的时候,一心想要出去看看,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等年纪大了,落叶归根,在自己出生的地方看看来时的路,师父这心里啊,就觉着安定了。”
沈江霖点了点头,虽然他还没有到唐公望的年纪,但是他隐隐约约可以感受到一点唐公望的心绪。
“只是这人啊,总是对长时间的一种状态会充满厌倦。长时间在朝堂里勾心斗角,就会想念以往清贫安乐的日子;可是当年我在村中苦读的时候,难道不向往那些庙堂之上的高官?他们得厚禄,掌权势,叱咤风云。人永远不知道满足,但是什么年纪需要做什么事,青春年少时享受安定,那么等到年老之时,再胸怀远大,也难以实现咯。”
沈江霖仔细帮唐公望看着脚下的路,听着唐公望的有感而发,自己也觉得收获颇多,听到最后一局的时候,沈江霖自嘲道:“师父可是在点我?小小年纪,不思进取?”
唐公望失笑:“你还叫不思进取,这世上就没有进取的后生了!这两月我看你跟着我和你师娘过着乡野村居倒也合适,你就安安心心住个两年,也算是陪陪为师了。”
师徒两人一路说着闲话,回到了家门口,云嬷嬷在院子里,她坐在小杌子上摘菜,钟氏在帮唐公望补一件氅衣,好好的料子,上次坐在灶口烧火给烫了一块,钟氏生气骂了唐公望好几句,让他以后烧火都得穿一件罩衣,今日得了空,就帮他缝补起来。
唐公望让沈江霖帮他搬一张躺椅过来,又搬来一张矮几,躺在躺椅上看书晒太严,钟氏眼睛瞟了一眼唐公望,想着刚刚他已经出去走过一圈了,就也不叫他了,自己放下针线,走到房里抱出一条毯子出来,盖在唐公望身上:“这会儿有点风,别受凉了。”
唐公望看书看的正入神,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翻过了一页。
沈江霖蹲在云嬷嬷对面,帮她一起择菜,这青菜是地里刚挑出来的,问隔壁邻居宋七斤买的。
之前宋家总是送菜过来,后来唐公望发话了,若再不收钱就不要再送了,他们才收了钱。
青菜根部还粘着泥,一些老的叶子被摘了下来,一会儿切碎了拌在麦麸里给鸡吃,上个月钟氏刚捉了十几只小鸡崽回来,每天要看好几回,生怕饿着它们。
等摘完了菜,云嬷嬷和她儿媳妇去厨房忙活,云嬷嬷丈夫齐大山埋头剁鸡食,他儿子齐石头和他一样是个少话的,正在搓麻绳。
沈江霖走到房间里,写了两页《求仙记》,这本书他走的时候交给了沈江云第五册,他手头这本是第六册了,预计写到第七册,便可以写完。
沈江霖也不急,每日写两页纸,有时候没有灵感了先搁置两天也是有的。
写完了《求仙记》的内容,沈江霖又拿出了他的科举书籍,温故知新了一遍,听到外头云嬷嬷喊开饭了,抬头一看,果然天色暗了下来,马上就要掌灯了。
沈江霖将书收拾好,这才到了堂屋和师父师娘一同用饭。
堂屋木桌子下面燃着炭盆,一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野猫就蹲炭盆不远处取暖,看到了沈江霖过来,也只是侧过头看一眼,然后又舔了舔自己的毛发,傲娇地扭过头去。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小东西,已经来咱这几天了,今天胆子特别大,居然就敢登堂入室了。”
唐公望对着弟子指着这只橘色的小猫笑道。
钟氏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喂了它,它知道咱这里有吃的,就巴巴跑过来了,你要是不给它吃的,它能过来吗?”
又叮嘱沈江霖:“霖哥儿,村里的猫野,你没养过小猫不知道,可千万别招它,万一摸了它皮毛,它一不开心就把你给挠了,别看它个子小,爪子可利了!”
沈江霖听话地绕过猫兄,他确实没有养过猫狗,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钟氏熟练地从木桌上挑了一块鱼,又给它弄了一口饭,放在桌子底下让小猫吃,小猫见有吃的了,马上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黄毛,“喵”了一声,优雅地跃到瓷碗前,不一会儿就把碗里的饭食吃了个精光,然后又“喵喵”叫了两声,几个轻轻跳跃,就从门口跑出去了。
“瞧,这猫也是通人性的,吃完了还不忘叫两声谢谢我。”
唐公望一边拿起筷子吃饭,一边自得道。
钟氏很是无语:“鱼肉是我夹的,饭是我喂的,谢你个什么?难道不是谢我?”
唐公望呵呵笑道:“对,谢你,肯定是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