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灵诀如燃烧般运转,她朝云相奚挥出毕生修为精魄灌注其中的一剑。她的剑光身影,如同夕阳落下之前,天际亮起最后一道辉煌的烟霞。
云相奚如戛然坠下的夜幕消泯了这闪光的一切。
他也只挥了一剑。剑锋相遇的那一刻,灵叶的身形蓦然停滞在空中,鲜血从她口中吐出。
无关修为,甚至也无关境界,因为云相奚的剑已经大成了,他的道也大成了。
道心惟一,没有任何枝节,没有任何冗杂,才是“一”。云相奚做到了,剑道以外的所有事于他都像云烟一样消散。他站在那里,就像剑道化成的人身。他无善亦无恶,无波也无澜,杀人于他而言已无任何意义,他只是顺手拂去道途上几点尘埃。
这样的无情道——
云相奚收剑的时候她的身体落下来,重重坠在地上。云相濯想接住她,可是他只能扑过去伏在她身前,他抓住她的手,眼睛空洞般望着她。
握回他的手,灵叶的面上浮现一个悲切的微笑,她又吐了一口血,她温柔地凝望着云相濯,对他缓缓摇了摇头,像是不要她去做什么。
“相濯。”
云相奚的声音响起了。
“拿着你的剑,站起来。”
云相濯知道他在说什么。也许在这世上,他真是唯一知道云相奚的人。
他放开了灵叶的手。灵叶的伤很重,但还留了生机,云相奚没有折她的剑,也没有用那一剑杀了她,云相濯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是云相奚留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
拿起你的剑,站起来,用你的剑来问我的剑。
用你没有斩情丝的心,用你那颗有我、有你的母亲、有所有人的心来问我的心。
你胜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败了,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云相濯用剑尖拄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右手的经脉应当是被震断了,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握住剑柄。握紧它,应该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但他现在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可是他还没练过左手剑。
离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看过了这所有的一切。幻云崖凛冽的夜风吹过他,他眼下一线刺骨的冰凉。他有多少次想去握起云相濯的手,有多少次想去挡在他和云相濯之间,可是连那似是而非的触觉都没有了,他只是徒然地穿过一个又一个虚空般的幻影,他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像一场轰然而至的雪崩。
只是他清楚地记得后来的叶灼会用左手剑,叶灼的左手剑和右手用出来的一样好。
这是心魔幻境。
是啊,这是心魔幻境,藏在人心最深处最残酷的那些浮光片影。让来自洪荒万古的心兽都欣喜若狂的心魔幻境。
为什么他十年后才来到东海?
云相濯握着他的剑,与云相奚相对而站。他的失去血色的右手没有颤抖,剑握得很牢,云相奚赞许般轻点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