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年间,大唐的疆域东起朝鲜半岛,西至咸海,南抵越南顺化,北达贝加尔湖,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长安城里,胡商云集,胡姬的酒肆里总是飘着琵琶声。
洛阳的集市上,波斯的香料、西域的绸缎、江南的茶叶堆得像小山。
科举考场外,无数寒门士子怀着“致君尧舜上”的理想,等待着一展抱负的机会。
大唐啊,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箭尖刺破长空时,连胡尘都为之震颤。
有李靖南平吴会、北破突厥,用兵如神,一生未尝一败,被西域诸国称为“天可汗之剑”。
有贺知章醉后骑马似乘船,四入金銮殿时脱帽露顶,引得玄宗大笑,说“贺监的狂,是大唐的福”。
还有玄奘西行求法,历经千难万险,带回佛经万卷,在大雁塔译经弘法。
惠能在南华寺开坛讲禅,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让禅心传遍天下。
李淳风推演星象,写下《推背图》,道尽世间兴衰……
那时的大唐,人才辈出,星河灿烂,连天上的星辰,都似要为这片土地低头。
可如今呢?
安史之乱虽已近尾声,可洛阳城的断壁残垣还没修好,河北的藩镇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百姓们流离失所,路边随处可见饿死的流民——这一切,都是在他手里发生的。
“我真是……大唐的千古罪人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差一点……差一点大唐就亡在我手里。”
他不敢去想外面的世界,不敢问长安的街市是否还如往日繁华,不敢问洛阳的牡丹是否还年年盛开,更不敢问那些曾称颂他的百姓,如今提起“李隆基”这三个字,是恨,还是怨。
他就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见光,也见不得光。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神龙殿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李隆基浑身一僵,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抬起头。
他以为又是宫监来送吃食,可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道身影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猛地低下头,手脚并用地朝着角落深处钻去,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墙缝里。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脸上布满了皱纹,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原本紧抿的嘴角,渐渐染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是齐先生。
我死了吗?好几次,他都想要轻生,可是,他不敢死。
怕的就是如今这种情况。
李隆基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
齐先生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老人,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忽然与眼前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