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道:“什么?”
沈沧溟道:“没什么。”
“你还记得你家在何处吗?”
周衍道:“不记得了。”
“你家爷娘呢?”
周衍想到那个梦,明明只是个梦,却感觉心脏抽痛了下,有种隔了一层疏离却又真实的闷感,脸上神色不自觉茫然又哀伤,道:“……我,我不知道。”
“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沈沧溟顿了顿,道:“这样吗。”
他和青冥坊主做了交易,断了一臂,被摘去一目,失去了弓术的记忆,但是并没有造成明显的失血状态,只是疲惫,他不懂得安慰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也就只是道:
“今日已迟,难得脱困,你先睡一下。”
“某明日帮你找个落脚之处。”
周衍本来想要说自己还不累,想要再打听一下这世界和时代,但是身体显然有不同的意见,才说了几句话,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沈沧溟坐在旁边树下,那匹黑色的大马在旁边吃草。
前面有一个火堆。
已到了九月份,晚上的温度已经很冷了,他看着疲惫睡去的周衍,看到周衍因为冷,本能蜷缩起来,沈沧溟沉默着摘下自己甲胄上的披风,给周衍盖上。
走回来,顿了顿,又转身。
俯下身去,用剩下的手臂把披风给周衍盖严实了些。
看着少年郎睡着的面容,忽而自嘲:
“沈沧溟啊沈沧溟。”
“大唐边军,自以为可以拯救大唐,反倒沦为了叛党,本来是打算要找个大妖,把这条命扔出去,多少为百姓杀几个妖怪,就算是赎罪了,可是……”
从那残酷的战场上活了下来,但是却失去了更本质的信念,沈沧溟本已有死志,但是今日救下了这少年郎,他的死志反倒是被削弱了些。
总觉得,好像是赎罪似的。
救了一个百姓,便似是自己背上的罪孽就轻了一丝。
若在这个过程中付出代价,反倒有一种心上压着的石头被减缓的感觉,一种自我毁灭的赎罪倾向。
可他对自己那卑劣的内心,看得清楚,洞若观火。
因而越发厌弃。
不过只是靠着救人这种行为,在欺骗自己,想要苟活罢了!
沈沧溟看着自己的手掌,那个曾经在星宿川,和吐蕃骑兵对射的手掌,看着这个握着缰绳和兵器,回到长安的手掌,脸颊抽动,愤恨,厌恶,痛苦。
猛地砸在旁边。
“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