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渐渐深沉。
清河边的喧嚣散尽,只剩下虫鸣和远处模糊的流水声。
告别了安子和他的女友,裴嘉松发动了那辆半旧的宝马。
车里载着石榴和英子母女,在寂静的乡道上平稳驶向林家湾。
英子很久没回娘家了,若非借着石榴的光,她恐怕也难坐上丈夫这辆“装点门面”的小汽车。
车窗敞开着,灌进夏夜微凉的晚风,带着田野青草和泥土的湿润气息。
城市的霓虹早已被抛在身后,车窗外是广袤的乡村夜色,只有零星的灯火如同被风吹散的星子,点缀在浓稠的黑暗里。
石榴倚着车窗,望着这被夜色温柔包裹的熟悉乡野,心头涌起一种久违的的平静,仿佛漂泊的船只终于驶入港湾。
“裴嘉松,”
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清晰,
“放首歌听听吧。”
裴嘉松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了:
“好啊。不过我车上碟片不多,都是些老歌,怕你不爱听。”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储物格里摸索着。
“随便放呗,有声音就行。”
石榴看着窗外掠过的模糊树影。
英子在后视镜里飞快地看了丈夫一眼,没说话。
石榴不知道,自从彩衣走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裴嘉松是完全不敢触碰音乐的,那些旋律会像刀子一样剜开他刻意掩藏的伤口。
后来渐渐麻木了,也就很少听了。
这几年为了应酬跑业务,才又开始在KtV里嘶吼,但车上,依旧少有声息。
“听见你说,朝阳起又落,晴雨难测,道路是脚步多……”
伍佰那略带沙哑的嗓音流淌出来,带着一种粗粝的沧桑感。
裴嘉松似乎被熟悉的旋律触动,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拍子,也跟着小声哼唱起来。
昏黄的路灯光线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他专注开车的侧影。
林石榴坐在后排,目光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心头蓦地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
这个男人,撇开那些复杂纠葛,他身上那股子敢闯敢拼的狠劲,那份能吃苦、会挣钱的精明和魄力,确实是优秀的。
这样的他,和记忆中那个温柔似水、总是带着浅浅笑意的三姐彩衣,本该是多么般配的一对璧人啊……
就因为他今晚提起的那个名字——韩东江,石榴深埋心底的思念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带着冰冷的刺痛。
如果三姐还在,此刻这车里,该是多么圆满温馨的一家三口……
“把开怀填进我的心扉,伤心也是带着微笑的眼泪,数不尽相逢等不完守候,如果仅有此生又何用待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