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聿骁挂断电话后,再点了支烟。
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抬眼看了看墙上的老钟,指针停在:。
纽约比香港慢十三个小时,那边刚好是深夜。
他把烟在指间转了一下,咬在唇间,单手撑着额角,垂着眼盯着露台外那一点红色的烛光。
片刻后,轻轻吐出一口烟雾。
没人催他,也没人来找他。
程聿骁就坐在那里,仰头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他对这些求神拜佛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供桌上的签筒,长辈们的仪式,母亲的迷信,这些东西他都见惯了。
过去了这么多年,一切都还是原样。
思绪被风吹散,像是飘在水面的浮萍,找不到落脚点。
过了很久,他才起身,抖了抖烟灰,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拿起一旁的外套,顺手披上,缓步下了楼。
他到底还是去了。
这座住宅有些年头了。
一百多年的历史,十九世纪末建的,最早是他曾祖父的产业。
那个时代,南洋和港岛的生意人还带着旧家族的影子,风水、命理、八字、择日,这些东西从不会缺席。
程家原先是内陆人,往上几代从商,前朝时,移居香港,家族逐渐壮大。
上一辈人信命,信风水,做生意的讲究“顺势”,不管是老派的还是新派的商人,谁也不会轻易去违背这种“势”。
——要信命,才能赢。
这一套东西,他母亲奉为圭臬,每逢过节便要请僧人进宅,投资前都要请风水师来看过,甚至连他妹妹该哪天出生,都要算过生辰八字,挑了最好的日子去剖腹生产。
程聿骁看着长大,见惯了这一切。
可他从不信。
十六岁那年,父亲因突发病倒在了生意场,疾厄缠身,当天就进了icu。
事情来得意外,家里给他请了三个师傅看八字,一个说家宅不稳,一个说要过“水厄”,还有一个说他命格太轻,不适合太早接触家族生意。
“贵气厚重,生来富贵,不缺财运。但少年不得承家,宜远不宜近,早涉家业,反有阻碍。”
这是那些所谓大师为他算得命。
还有一个说:“此子命贵,不缺富贵之气,然姻缘浅薄,情深则难全。”
程聿骁当时跪在祠堂里,冷眼听着,觉得可笑。
“情深则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