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中发生的事情其实只在一瞬间,片刻之后,张亮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一个巨大的海岛之上。
神识如水银泻地,却又被某种无形之物阻滞,变得粘稠、晦涩。张亮立于巨木之巅,眉头微蹙。太虚境中期大圆满的神识,在此地竟只能铺开不足百里,这海岛上空,仿佛弥漫着一种专门啃噬精神力量的微尘,让他引以为傲的探查之力大打折扣。
下方,是蛮荒般的景象。高达数百丈的巨树虬结撑天,树冠如墨绿色的云盖,遮蔽了大部分天光。粗如水桶的巨蟒缠绕其间,鳞片摩擦着古老的树皮,发出沙沙的渗人声响。翼展惊人的海鸟尖啸着掠过,投下巨大的阴影。更远处的海滩上,堪比小山丘的海龟缓缓爬行,留下深深的沟壑,它们甲壳上的纹路,沉淀着千年以上的岁月气息。
生灵如此繁盛,却偏偏感应不到任何人烟痕迹,没有阵法波动,没有宗门道韵,只有最原始、最狂野的生命力在蒸腾。这极不寻常。张亮沉吟片刻,目光锁定了下方一头正慢吞吞啃食着某种发光苔藓的千年海龟。它的龟甲呈现一种深沉的玄黑色,边缘磨损得圆滑,生命气息悠长而平和。
神识如丝,小心翼翼地探出,避开那无处不在的阻滞感,轻轻触碰向海龟那简单而古老的意识。
没有强行搜魂,那会玷污这份悠长的纯粹,他只是传递出一缕温和的询问意念,关于这片土地的“异常”,关于“避讳”之地。
海龟抬起布满褶皱的头颅,浑浊的眼珠望向张亮的方向,似乎有些茫然,又似乎是在漫长的记忆中搜寻。过了好一会儿,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模糊图像的信息流,才顺着神识反馈回来。
地下……巨大的空洞……危险……冰冷……所有的生灵,都不靠近……声音……让头脑撕裂的声音……
图像中,是一个被无数扭曲藤蔓和垂落气根掩盖的洞口,阴森,潮湿,散发着令灵魂本能战栗的气息。
张亮心中一动。他取出一枚散发着草木清香的灵丹,屈指一弹,送入海龟口中。老龟浑浊的眼珠里似乎亮起一丝微光,它缓慢地调转方向,朝着岛屿深处爬去。
七绕八拐,在遮天蔽日的巨木森林中穿行。若非这土着带路,确实难以发觉路径。巨树的根系隆起如龙蛇,盘踞在地表,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某种奇异花香混合的味道,偶尔有色彩斑斓的毒虫从落叶间一闪而逝。
终于,老龟在一片格外茂密、缠绕着无数手腕粗细黑紫色藤蔓的山壁前停下。它用头轻轻顶了顶某个方向,便再也不肯前进半分,调转头,以比来时快上许多的速度,匆忙离去,消失在厚重的树影里。
张亮凝神望去。若非刻意指引,这里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绝无破绽。他伸出手,指尖触及那冰凉的、带着湿滑粘液的藤蔓,微微用力。
“嗤啦——”
藤蔓被一股柔和的真元震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刹那间,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伴随其中的,还有一种极其古怪的音波。那声音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作用于识海,像是无数细密的钢针在攒刺神魂,又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古老呓语,让人头晕目眩,真元都隐隐有涣散之感。
张亮面色一凝,体内太虚境中期大圆满的修为运转,一股清凉的气息流转全身,定气凝神,将那不适感强行压下。他深吸一口气,洞内传来的沧桑古老韵味,混合着这诡异的危险气息,反而激起了他的探究之心。
艺高人胆大,他一步踏入黑暗中。
洞内并非想象中的狭窄逼仄,反而异常宽敞,仿佛将山腹都掏空了一般。穹顶高悬,有零星的夜光苔藓提供着微弱的光源,映照出中央区域的景象。
一座高约丈许的石碑,古朴无华,矗立在那里,像是亘古以来便已存在。碑前,是一堆盘坐姿势的枯骨,骨骼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色,却布满了细微的裂纹,显然生前遭受了极其严重的创伤。枯骨之前,摆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石头匣子,表面粗糙,没有任何花纹装饰。
那令人头晕眼花的古怪音波,正是从这石匣子内不断传出,在这空旷的洞穴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张亮目光扫过石碑,上面铭刻的文字历经岁月侵蚀,已有些模糊,但以他的目力,依旧能辨认清楚。越看,他心中越是震动。
这并非寻常墓志铭,而是碑前坐化之人,为自己所立的碑!
文字记载,数万年前,天外有异族降世,非此界生灵,其形类魔,其性似邪,神通诡异,尤擅吞噬修士本源神魂以壮己身。所过之处,宗门倾覆,生灵涂炭,赤地万里。当时,此界所有宗门摒弃前嫌,各族高层团结一心,组成联军,历经血战,付出无法想象的惨重代价,终将降临的异族诛杀殆尽。
立碑之人,自称“禹”,便是那时联军的领袖之一。他在最终决战中,虽合力毙杀强敌,自身也受了不可挽回的道基之伤,命不久矣。他忧心此后漫长岁月,天外异族会卷土重来,而后人懵懂无知,恐重蹈覆辙。故在此坐化之前,将自己所知关于异族的一切信息,以秘法封印于石盒之内,留待有缘之人,警醒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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