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有雨,夜风吹得廊前的铁马“叮当”作响,天外传来一声鹤唳,把白少辞从睡梦中惊醒,他走到窗前,推开了玻璃窗,一只纯白仙鹤自空中飘然落下,长喙上叼着一封书简,他伸手接过,那仙鹤便又是一声长唳,之后展翅高飞,消失在墨蓝色的碧落之中。
“少辞贤弟:别来无恙乎?梨花落院,柳絮传檐,又是一年江南春,吾与汝一别千载,甚是挂念,贤弟何不移驾为兄在人间的别馆一叙,为兄特备下荷花酿一瓮,敬侯贤弟到来。”
信的末尾写了一个江南小镇上的地址,落款处“孟浮辰”三个字,字l潇洒恣意,比起这装腔作势的文风,倒是更符合腓腓孟浮辰那飞扬跳脱的性子。
“不让作会死么。”白少辞冷笑一声,掌心蓦地腾起幽蓝火焰,书简霎时烧成了黑灰,被风吹出窗外。
腓腓是诡计多端的上古神兽,总会被执念所吸引,当初白少辞急于成仙执念过盛,方才受其蛊惑,去盗了神鳌的灵珠,落得被贬下人境赎罪的下场,千年未见,白少辞早就想找他算账,如今他反倒自已找上门来,一准儿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白少辞决定会他一会。
梅子黄时,江南总是多雨,雨水蒸腾起的缭绕白雾飘摇,宛若轻纱织成的帘栊,将青瓦白墙,水巷石桥,深井落花,枕河人家,统统笼罩其中。
一只杏黄油纸伞,拨开细细密密的雨帘子,似一掌鹅蹼滑开层层绿波,一直“游”到那座静默在雨中的小小院落前,伞下之人方才抬起头,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历经千年,白少辞容颜未改,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白皙饱记的面颊上,眉黑如黛,斜飞入鬓,双眸狭长,幽深若潭,高高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嘴唇棱角分明,嘴角微微向上扬起来,仿佛始终在轻笑。
映入他眼帘的小院十分颓败,白墙已被风雨侵蚀成灰色,记墙纠缠的藤蔓被雨水洗得苍翠欲滴,原本应是绛红色的大门斑驳陆离,门前青苔深深,想是久未有人来过。
淡淡的紫色妖气从庭院中弥漫出来,白少辞对此十分熟悉,那正是故人的气息,腓腓的气息,他不由地想起孟浮辰那双笑起来弯弯如新月的眼睛,天真里透着狡黠,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很讨人厌。
白少辞的额头骤然亮起一抹绛红的灵气,双目变得通红可怕,刹那间和风细雨变成狂风大作,暴雨如注,一只庞然大物在风雨中显出真身——银白色身的躯宛若小山,身后展开了九条白色长尾,如一把张开的巨大折扇,四爪踏着幽蓝狐狸火,双眼射出红色光华,漂浮于半空中。
这便是白少辞--上古神兽九尾银狐的真容。
“孟浮辰,出来受死。”九尾狐发出宏大的声音,震得雨中的庭院似乎也在颤抖。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年青男子,长相斯文秀气,身穿朴素的天青色长袍,像个秀才模样,他不顾地上雨水成潭,“扑通”一下趴在地上对九尾狐磕头行礼:“上仙大人请饶命,我虽是精怪,却并未害过人,如今这里有人需要我的照顾,请上仙高抬贵手,再容我些时日,等她离世,便任凭上仙处置。”
他并不是腓腓,不过是个无名的小精怪,而且看他的模样成精绝对不超过百年,但腓腓的淡紫色妖气缭绕在年轻人的身上,尽管若有若无,白少辞却绝不会看错。
九尾狐怒道:“你究竟是谁?”
妖精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小的名叫孟浮辰。”
九尾狐冷笑:“你也叫孟浮辰,你和腓腓那混蛋有何关系?”
妖精低声答道:“我并不认识腓腓,那,那什么,那什么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