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不料她直接点明。
江夏冷若冰霜，“我电话内容，你知道多少？”
陆靳霆高眉深目，那双锐亮黑浓的眼睛直盯人时，压迫感叫人心底发毛。
无错也怯他三分。
但江夏如今是冰窟窿，在冰岛她土崩瓦解，重新聚起来的这个人，掺合了冰岛不化的冰山雪原，是江夏，也不是江夏。
陆靳霆以前威严就压不服她，现在更冷不过她。
他胸膛鼓胀，又塌陷，一直塌陷，陷入万般情绪的海水里，“沈黎川要吸取教训，磨炼出实力，给你自由，你应了。”
江夏冷眼沉默，却鲜明的如针如刺，裹满见血封喉的毒。
刺中陆靳霆，刺的他眸光沉沉，整张脸也阴晦，又始终忍着，“我们约定是你不能跟沈黎川再有牵扯。”
江夏眉目彻底厌烦。
气氛濒临崩碎，床头心电仪器爆发尖锐警报。
普通病房的灯光没有ICU那般光明洞彻，色温偏柔和些，泛着暖的白，铺落在陆靳霆冷峻深邃的五官，却显得沉郁，凛冽，冻结。
胸腔又有一团火在灼烧，化为岩浆，一阵阵在体内扩散奔腾，随着她长久的缄默，几乎默认的态度，喷发，炸裂。
江夏忽然上前靠近，将手中文件放在床头，“他不该受我牵连，沈氏平安，就此截止。”
文件夹硬壳挨着他手臂，异物的冰凉感并不舒适，陆靳霆一动不动，萧达汇报她身体恢复状态良好。
近距离下，她脸色不复苍白，眸中血丝消退，唇上血色浅淡却实实在在有。
这一霎冻结的冰，熔炼的火，都在消失。他醒悟，笑出声，“你一进来那句是故意的，你学坏了。”
江夏从不直面沈黎川的问题，永远是护着，藏着，急于第一时间撇清他，压根儿不会主动提起沈黎川来激怒他，更不会恶意拖慢到最后解释来看他痛苦。
眼下能主动提起，甚至拿沈黎川来反击他，反倒坦荡。
江夏心下松懈，后退到床尾，“学坏？以坏治坏而已。”
陆靳霆一顿，她是纯然嘲他，他却想到陆文菲。
他袒护陆文菲时，放任她鲜血淋漓，远比她刚才冷眼旁观，要凶狠百倍。
“是我错了——”
江夏猝然截断，“你父母和你一直呵护的妹妹来了。”
“你父亲从白叔那里得知，我要以来原来陆家的身份回国，非常生气愤慨。你母亲当即出院预定航线，带着你妹妹，六小时后专机到冰岛。”
末了，她又补充，“萧助理忙的没时间，需要我这个秘书去接机吗？”
陆靳霆面上看不出惊诧，“需要。”
江夏面无表情注视他，像是在确认真假。陆靳霆手上输液滴尽，透明输液管艳红攀升，他抬手拔掉针头，“你去机场，乘他们来的专机回国。”
私人航线申请是时间段，在申请时间段内，不限飞行次数。江夏撤销死亡宣告的申请已经发回国内，虽然法院春节休假，无法立即撤销，但有大使馆出具的证明，走正常遣返流程，依旧可以回国。
江夏惊疑不定，又打量陆靳霆半晌，他表情严肃，眼底有浅淡笑意，却不是玩笑逗弄的模样。
她转身离开。
追问真不真，假不假，还不是陆靳霆说什么，就是什么。倘若是真的，萧达会送她去机场。假的，她多余问，凭白像猴子一样送上去被人耍。
“江夏。”身后陆靳霆醇厚、带点沙哑的嗓音，声线中包涵浓郁化不开的情绪，“新年快乐。”
她出门。
撞上萧达匆匆而来，怀里抱的文件花花绿绿，粗略一扫，不下七八个，歪斜快要掉出来。
江夏扶了一把。
萧达收拢好，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楼下车已准备好，请您稍等我半小时，我将工作汇报完，就可以送您去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