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氏蔼然若云的轻轻颔首,善意劝服:“我见楚女郎面容发白,喘息急促,还是回帐幕休息为好,阿兕有我,待她游敖嬉戏累了,我会遣随侍亲自送到楚仆射与她阿娘那里。”
楚却意确实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此时皆凭毅力支持,当即酬答:“如此便多谢范夫人。”
徘徊留念的楚圆韫也在鸠车的吸引之下,乖乖随着外大母离开。
拜别以后。
楚却意遣退左右之人,独自走回帐幕,缓缓屈下膝,而后以手撑着凭几,跪坐在于草地设好的锦席之上,紊乱的气息逐渐不再受控。
站在山丘射箭的楚卫隺刚松手射出一箭,忽然有所感的扭过头,远远望见家中阿妹痛苦伏案,他扔下手中的长木弓,朝一旁的至友言道:“我阿妹身体不好,我去看看,你们先射,不必等我,我未必能归。”
至友嬉笑他:“你还真是宠爱她,兄妹之情果然深重。”
楚卫隺不置一言,往帐幕疾步而行。
听到男子履地的声音,楚却意警戒抬头,随即脊背挺直,看着自身后走来的阿兄在对面席地而坐,她从容有常的出口称誉:“五兄前面那支箭射得比四兄都好,应该五兄去当将军的。”
楚卫隺笑而不言,饮汤止渴后才答:“居然会称扬我,但你又未曾看到,如何得知我射得比四兄好?”
楚却意沉默。
楚卫隺也果断直言:“我前面见你痛苦俯身,所为何故?”
楚却意低下头,不再苦撑刚强之貌,如实告知:“自从季春以来,有时身体无力,有时呼吸困难五兄,我感觉身体又要开始回到往昔的状况了。”
去岁大病以后,她能发觉到如今的自己就犹如国都的城墙,只要拿走一块石砖,剩余所有都会逐渐倒塌。
楚卫隺不能遏止的怒言:“为何不早说?身体之事岂能儿戏,我现在就去与长嫂长兄他们说。”
楚却意随着跪直身体,竭力劝阻:“五兄你不要去,我求你了。”
听到家中最小的阿妹用颤栗的声音对自己说“求”,楚卫隺无奈又怜悯的重新坐下:“我知道你是不愿再去宝华寺,惧怕独自一人,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意毁伤为不孝,你此举与毁伤有何异?何况亲人也会为此忧虑难安。”
少女摇头坚持:“我真的无恙。”
楚卫隺虽然心中仍愤怒难平,但最后还是岿然不动的坐在原地,默默守护着这个不愿离开家人的小妹。
时维孟夏,长昼短夜。
中庭围屋宇而生的草木丰长,寒蝉隐于其间高鸣,凉风绕入曲房,而楚却意也已经有数日未出居室。
她在夏四月朔日有疾,咳嗽不止,自脖颈往下的肌肤大片红色,医师前来诊治过后,言是病喉风瘵,需避燥湿寒暑以此调养骨体肤理,所以养疾不出。
然夜漏七刻时,帷幔内忽然传来猛烈的咳声。
跪侍在榻边竹席之上的随侍闻声,迅速跪直身体,膝行两步,忧心的迫切询问:“女郎身体可还好?”
此言一出,声音很快被隐匿,恢復了夜半的静谧。
庭树的寒蝉鸣过数声,榻上的楚却意才出声:“我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