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炔看赵胤脸色如常,却无转圜余地,尴尬地干笑两声,也不生气,摆了摆手,示意罗椿退下去。
无朕旨意,不许人靠近花厅。
罗椿应声,低头后退而行,出门离去。
阿胤。没了外人,赵炔更是对赵胤亲近了许多,说话也更为随意,弟妹的身子可是有变?
赵胤望着他关切的脸,冷冷应了一声。
托陛下的福,臣妻尚好。
嘴上说好,可他的神色却是万般不好。如果时雍当真好起来,阿胤的火气早就消了,也不会如此不待见自己。
赵炔心下明白,沉默半晌,又皱起眉头。
实在不行,我张贴皇榜,招揽各地能人异士入京问诊。我就不信,这偌大的天下,就找不出一个能解邪毒的人?
赵胤侧头望他一眼。
不必劳烦陛下。
赵炔被堵得脸颊微涩,踌躇一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捧盏一叹,你跟我这里犯犟,又是何苦?我千不好,万不好,总是一番好意。你怪我可以,何必拿弟妹的身子赌气?
赵胤面沉如水,帝王心术,本该如此。臣从来不敢责怪陛下。更不敢拿臣妻之病来与陛下赌气……
赵炔僵硬地看着他。
赵胤迟疑一下,冷眼微眯,语气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忧烦,天下名医皆在京中,臣妻也是大夫。她深知自己病情,不愿劳民伤财……
赵炔吸口气,叹息道:你还是怨我。
没有。赵胤平静地看着他道:君是君,臣是臣。焉有埋怨之理?臣之心,正如当日的李明昌,可裱日月。无怨,更无恨。无非命运耳。
光启帝握茶盏的手,狠狠一紧。
李明昌那张笑容可掬的脸浮现眼前,想到他临死前的样子,拜倒跟前说的那些话,光启帝声音微微一变,喑哑而深沉。
朕并不想李明昌死。朕都为他安排好了退路。他却不愿——
李明昌与赵炔日夜相伴,多年主仆情,李明昌殉国,光启帝自是神伤。
李明昌认为,要麻痹乌尔格和乌日苏,就得以假作真。要揪出吕更背后的黑手,拔除深藏朝堂的毒痈,将邪君和他的部众一网打尽……他就必须真死。不然以两乌和邪君的精明,断然不肯相信……
两乌之战,光启被俘,史书难提……谁能想到光启事先是有预见的?甚至甘愿以己作饵,诱敌入局?
赵云圳大为震惊,父皇?
这是怎么回事?
赵炔没有看儿子的表情,抬眼望一下赵胤,眼眶已然泛红,赵云圳注意到父皇端茶的手,都有轻微的颤抖。
朕会给李明昌记功,予以大祀。令其宗族侄辈都能蒙受朝廷荫庇……
赵胤沉默不语。
却是一边的赵云圳,冷哼了一声。
父皇,人死了便是死了。记功也好,大祀也罢,皆是做给后人看的。李明昌无儿无女,宗族侄辈亲眷得到荫庇,与他何干?不如多烧些纸钱来得实在。
光启帝猛地掉头,直视着儿子,目光明暗不定,不知在思考什么,片刻才平静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