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威严道:“班侍郎,土地是户部的事,你逾越了。”
皇帝面色凝重,沉思片刻,道:“班侍郎,说说你的想法。”
班贺双眼沉静坚定,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陛下,臣所做的都是外力,治国不在外而在内。机械下放到田间地头,谁都可以辅助,谁能保证,它辅助的是应该被辅助的人呢?”
侵占吞并土地的问题一直存在,并且愈演愈烈。
渝州大水时,班贺亲眼见到沃土尽归富户世家大族,农人失去田地所有权,下场或是被雇佣,或是流离失所,生杀握在富户手中。
又因种种,富户可以免除税收。土地、农户、税收,都被他们把握。
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百姓,到底是活在自己的国土,还是活在谁的土地上?
机械推行下去,的确可以节省人力畜力。但你以为看到的会是,农户省心省力的同时增加田地收成,实际上看到的,只会是富户收拢更多的土地。
而生存于这片土地上的农户被机械取代,连成为佃农的资格都没有,沦为被驱逐的流民。
若是不能早日理清田地问题,皇帝做得再多也是徒劳,百姓根本无法受益。
“要使国富,就要先使民富。百姓不能被掌权者眷顾,陛下要推行的措施,将会变为单纯的沉重徭役,解决民生是重中之重。”
班贺提出这个意见,并不只是为了百姓,也是为轨车修建铺路。
土地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轨车铺设需要占用土地,即便班贺做好了规划,任务下达到地方,能否实施还是是两码事。
朝廷设施要从自家地头过,没有合适的补偿,谁会愿意?世家大族更是不情愿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与其到时候在这件事上扯皮,不如先大刀阔斧整顿了,留出余地来。
当然,这只是班贺浅薄的想法,需要皇帝的信任与多方的配合。
将心中所想一一陈述,班贺垂首等待皇帝慢慢考虑,结果如何,他都能坦然接受。
赵怀熠静默片刻,忽然道:“班侍郎所说的,朕已经知道了,容朕再考量。你先退下吧。”
“是,太后,陛下,臣先告退。”
班贺留下奏疏,行礼后退出殿外,离开皇宫。
皇帝与太后坐在殿内,屏退旁人,开口问道:“太后认为,班侍郎如何?”
华清夷看着那两份奏疏,叹道:“倒是个有才之人。最重要的是,他心怀百姓,一心为国效力,虽是工匠出身,见地却不俗。”
见母亲看得认真,赵怀熠心里有了几分底气,继续道:“儿子也认为班侍郎这两封奏疏所写的内容十分有用,若真能实施,使天下百姓得利,也是兖朝之福。”
华清夷笑着道:“天下最大的福泽,是皇帝心系万民。我儿能成万民称颂的好皇帝,列祖列宗如何不能含笑?到时我见先帝于地下,也能与有荣焉。”
母亲的称赞赵怀熠笑笑不置可否,说道:“太后向来聪慧明理,既然太后也觉得是件好事,那儿子也不必再多考虑了。”
不知多少日子,母子二人没有这样亲密和谐共处过了,华清夷心中喜悦之余,也有些疑惑:“皇帝从未与我一同商议过政事,怎么今日有了这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