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唐公主指定比一般人更加考究,准备好好谈事情之前,换个舒适一些的衣衫,让自己更加舒服和放松一些也无可厚非,但现在那女官已经告退,这楼阁里孤男寡女,虽说自己肯定不至于去偷看,但这真的合乎情理么?
和自己在一个屋子里换衣服?
然而怀贞公主竟是真的起身去换衣服去了。
寂静的楼阁之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怀贞公主脱穿衣衫的声音。
过了片刻,怀贞公主换好衣衫出来时,顾留白越发无语。
他原以为怀贞公主是换身舒适点的便服,然而此时她穿着的,却是一件极为正式的宫装。
十二幅泥金罗裙层层叠叠如盛开的牡丹,每道裙褶都缀着米粒大小的南海珍珠,行动时泛起月华般的柔光。朱砂色大袖衫上以金线绣满振翅欲飞的翟鸟,鸟眼皆用红宝石镶嵌,在烛火下流转着血色光晕。
最夺目的是那条五色缂丝披帛,其上云纹竟是用孔雀羽线掺着银丝织就,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忽蓝忽绿,恍若将漫天霞光披在了身上。腰间的九环蹀躞带纯金打造,每个玉环都雕着不同的瑞兽,走动时环佩相击如清泉鸣涧。就连寻常宫装容易忽略的衣领处,都密密缝着三圈累丝金粟纹,衬得她如玉的面容愈发矜贵不可方物。
顾留白也是惊了,忍不住就道:“这么繁琐正式的宫装,一会就能穿好?”
怀贞公主正色道,“宫中自幼有人教导,不知练习了多少遍,我们不必寻常人家,若是穿戴出现错误,是要遭受严厉责罚的。现在穿这种宫装,闭着眼睛都能很快穿好。”
顾留白看着她,这华服宫装本该沉重板滞,穿在她身上却似第二层肌肤般自然,广袖垂落时的弧度都带着皇家特有的韵律感——那的确是从小在千百次仪态训练中淬炼出的风骨。
但这气氛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他忍不住冒出一句:“但这衣衫有点厚,这天气你穿着不热么?”
怀贞公主呼吸略微一顿,她脑子一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张口就道,“顾道首,你觉得我热,可以帮我脱的。”
“啊?”顾留白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若是上官昭仪说这么一句,他觉得很正常,但这话从怀贞公主嘴里头说出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两个人移了魂?
怀贞公主看着他震惊的神色,嘴角缓缓上翘,“顾道首,你觉得我现在美么?”
“?”顾留白无语道,“公主自然极美。”
怀贞公主看了顾留白一眼,道,“你都没认真看一眼。”
“这?”顾留白微蹙眉头,道,“怀贞公主,今夜皇帝找你过去,到底什么急事?”
怀贞公主认真道,“你先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我父皇找我的事情,和我这问题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顾留白也是无奈了,他只能认认真真看着怀贞公主。
烛光摇曳之中,怀贞公主的容颜如釉色清冷的官窑瓷。她生着标准的鹅蛋脸,下颌线条却比寻常闺秀更显凌厉,像工笔描摹的唐宫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天家贵女。眉如远山含黛,偏生用螺子黛勾出三分剑锋般的英气;眼尾天然上扬,鸦羽般的睫毛在瓷白肌肤上投下淡影,看人时总带着三分自上而下的审视。
最摄人心魄的是那抹朱唇,不点而红的唇珠如雪中红梅,说话时隐约可见编贝般的皓齿。耳垂上东珠耳珰随动作轻晃,恰与颈间九转累丝金璎珞相映,衬得那段玉颈愈发修长挺拔。发间十二树花钗冠垂下的金流苏纹丝不乱,正如她永远挺直的脊背——那是融入骨血的皇家气度。
此时她妆容精致,抬眼时,简直有种说不出的描金绘彩的华美。
“这仔细看和不仔细看都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