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裴音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不是临死之前还在埋怨自己没有给她做移植手术的那一位，而是……现在还躺在医院中的，她的妈妈。
裴音不知道她当时扑过来救自己的时候，是否有想过后果。
她是否会想到，她这一扑，就一直昏睡到了现在。
但裴音想，或许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就好像此时的她一样。
对着陆砚瑾下跪、磕头，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
什么尊严，甚至性命都不重要了。
她只要……沐沐可以活下去。
后来，裴音也忘了陆砚瑾最后说了什么。
只记得他在离开之前丢给了她一张纸。
是签着他名字的……手术同意书。
裴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签字的。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
当拿到同意书的那一刻裴音只想——原来他要的只是自己的下跪求饶。
如果他早一些告诉她的话，他们之间倒也不用这样来回的试探了。
不过好在……这一切都不算晚。
陆砚瑾的同意书一签，医生立即着手开始安排。
团队还是陆砚瑾找的那些，听说是全球技术最顶尖的医生主刀这一场手术。
手术之前也有人跟裴音说过了，这对他们而言，就好像是普通医生治疗一个小感冒一样，不需要过多的担心。
但手术的前一个晚上，裴音还是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沐沐倒是睡得很安稳。
因为裴音告诉她，第二天她只是需要睡一个比较长的觉，醒来后她就会慢慢好起来了。
然后她就能和其他健康的小朋友一样去哪里去哪里，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对沐沐而言，就是最大的诱惑。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像……很期待。
裴音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第二天准备进手术室的时候，沐沐突然问她，“妈妈，你知道住在隔壁的人是谁吗？”
裴音一愣。
然后慢慢垂下了眼睛。
——陆砚瑾也需要做一些术前的准备，所以他昨天就住进来了。
只是裴音还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沐沐。
此时见到裴音的沉默，沐沐倒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是沐沐的爸爸吗？”
裴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
“为什么？他也生病了吗？”
“不是。”裴音抿了抿唇角，告诉沐沐，“他是因为沐沐才住院的。”
“因为我？为什么？”
“沐沐还记得吧？妈妈说过的，你是爸爸妈妈……爱的结晶，但是因为沐沐长得太快了，爸爸妈妈之前给你的能量有些不够，所以这次手术呢，就是医生从爸爸的身上再取一些能量给沐沐，这样沐沐以后就不会生病，能够健健康康地长大了。”
裴音的话说完，沐沐却是沉默了很久。
裴音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解释太过于牵强了。
毕竟这段时间沐沐在医院中，关于她的病情已经听别人说过无数次，她又是那么聪明敏感的孩子，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但沐沐却是在沉默了一下后告诉裴音，“可是妈妈，我不想要爸爸的能量，我……讨厌他。”
裴音怎么也没有想到沐沐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和回答。
她的表情先是变了变，随即说道，“我……可是沐沐，你现在身体已经不舒服了，我们……”
“我知道。”沐沐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我身体不好，妈妈会更加难过。”
“所以妈妈你放心，就算我讨厌他，也会乖乖听话的。”
“但我不想叫他爸爸。”
听见沐沐这句话，裴音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她伸手揉了揉沐沐的头发，“不管如何，他都是你的爸爸，给了你生命，没有他，妈妈也不可能和沐沐遇见。”
“你可以不叫他爸爸，也可以讨厌他，但不能否定他的存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