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以为只是骗钱的活计,哪里想到竟然是刺杀大骊京城里边的某位大人物?
戏文上不总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吗?
问题是他们这辈子也就活到了十五六岁,好像稍微亏了点。
那女子也是古怪得很,竟然与他们说了些这场朝贡之行的漏洞,某些细节的不妥,本该如何如何。听得几个少年面面相觑,莫非是同道中人?不对,分明是前辈,高人啊!
若是当初能够提前拉她入伙?
老人有些遗憾,真就差一点便可以见着那位大骊皇帝老儿了!
那自己这辈子也就算不枉此生了。
只是可惜了这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他们还有大好年华,他们本该可以见到大几十年之后某天的大太阳,他们就算庸庸碌碌过了一辈子,凭他们的才智,总能娶妻成亲,有孩子,有孙子的。
先前老人就将所有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是自己鼓动他们做这档子事,自己是主谋,他们只是被自己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乡野少年知道什么轻重利害,只是觉得好玩而已。可惜那些精明的大骊刑部官员不好骗呐。
但是有一种老人至今都想不明白的眼神,那些年轻官员,看着他们的时候,没有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唾弃,厌恶,鄙夷。相反他们在审理案件的时候,脸上和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老人是晓得官场厉害的,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真以为是什么戏文说法?
如果没有这次捅破天的闹剧,少年们算是幸运的了,他们出生的时候,已经改朝换代了,国姓是宋了。
也许是因为伺候前朝贵人半辈子了的老人,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真正活过。
所以才会被眼神炙热的少年们说动,才会昏了头答应跟他们一起来这大骊京城吧。
家乡的庄稼站在田地里,小桥站在小溪上,故国的大山站在大地上,大概还有某位少年心爱的外乡女子站在心尖上。
他们已经能够依稀看到一座巨大的建筑轮廓,就像盘踞在大骊京城的龙。
老人停下脚步,蓦然哀嚎了一声,他可能一辈子不曾如此大嗓门说过话,“这位姑娘,我知道你身份显贵,是我们大骊站在天上一般的人物……我可死,他们不可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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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嗓音凄厉得像是一只孤老病鹤,断了翅膀,在泥泞里扑腾,拼死挣扎。
少年们瞬间红了眼睛,直到今夜才发现瘦小的只会吹牛皮的洪把头,原来这么英雄好汉。
裴钱停步转身,笑道:“谁说要杀你们了,不要自己吓自己。我只是带你们去见我的师父,他想要跟你们聊聊天。”
干瘦老人哪里肯信,他只是摊开手,将少年们护在自己身后,眼神哀求那位神态温和的女子,姑娘,求求你了,放过他们。
他怕啊,相较于老人看久了的前朝故事,大骊的官员,鸿胪寺的,还有地方上的,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不会以私欲杀人,他们甚至还会详细解释法律条文,更甚至是在明知道老人是在胡说八道的时候,他们也会耐心听着,然后一一反驳,直到让老人哑口无言。
这让被杀的人,都没有办法给自己找个理由,世道如何腌臜,公道如何不平,官员如何草芥人命。
老人不知怎的,好像被勾起了伤心事,呜咽起来,只是他依旧护着那三个少年。
他们这些无名小卒的生死,就像路边野花野草的枯荣,只有旁边的野花野草清楚,而它们也会悄悄没有。
裴钱无奈道:“我师父姓陈名平安。”
老人愣了愣,一头雾水,少年们面面相觑,也不认得啊。
既然是这么个土气的名字,那就定然是那种发迹的大人物,不是意迟巷篪儿街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