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婆子挤在灶房里,正在拾掇鱼丸,说起这事儿就愁的很。
见天的下雨,鱼是留不住了,晒成熏鱼更不可能,前头嫌太热,日日挂个大太阳刺得人头晕眼花,热的遭不住。如今想要两日阳光,老天爷却像诚心和她们对着干,雨下个不停。
舍不得盐,
又没太阳,
院子里还积水,这鱼要不拾掇出来,没准一不留神蹦跶出水桶,顺着水渠就游到了外头。
这不,一大早汉子扛着锄头去外头挖水渠,年轻些的小媳妇在院子里舀水,她们这些不中用的老婆子只能在灶房里忙活吃食,顺便再把这几日捡的篓的鱼虾拾掇出来。
前几日吃了鱼汤,剩下小鱼小虾舍不得油炸,只能煮汤炒菜。滋味不咋样,反正没人说好吃,但有的吃也很开心,都没剩下。
剩下的大鱼都养着,原本打算等外出押镖的汉子们回来给他们拾掇顿新鲜的好饭菜,但耐不住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鱼也放不住了,干脆做成丸子,咋都要给他们补些油水贴膘才好。
出门奔波的都是她们的儿子和男人,人一日没回来,一日就提着心,干活儿都没啥心思唠嗑,气氛沉闷压抑,脸上都挂着忧心。
中午时分,赵老汉他们回来了,雨太大,穿着蓑衣都没用,一身湿漉漉造得埋汰。
都没往饭桌去,人手一个窝头,或蹲或坐在门槛上,望着外头乌黑一片的天空,心口闷闷憋得慌。
“外头都淹了,村里好些人家的田坎也塌了,都紧着在砌。”赵老汉叹了口气,河边水位又涨了,天旱那会儿从前头石桥到村下面这一段,他顺着走过一遍,深的地儿能有他个头那么高,低矮处也能到胸膛位置,如今河边的水位照这么个涨法,估摸要不到一日就得漫到岸上。
真到那个程度,他挖水渠都没用,下面淹了,上面也得淹,没准还会发山洪,严重的还有可能发生山体滑坡。
就看这会儿,后山坡的黄泥浆全往自家院子里淌,这还是他们家离两座山远,住在山脚下那两家,没准堂屋都被淹了。
丰川府地势平坦,但越平坦越容易被淹。排水渠没挖好,村田河没个高低起伏,下雨淹屋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下小雨还能有心思捡鱼,发大水那就得愁田地房屋人命了。
村里人这会儿更忙,既要顾着被淹的院子,还要顾着田地排水渠,尤其地里种了秋菜的人家,气都要叹不过来了,种子菜苗全被淹,白白浪费了一番心力。
而被大树压塌了灶房的那一家,如今煮饭都得去隔壁邻居家借灶借火,那家老汉砌完田回来,路过时和正在挖排水渠的赵老汉唠了两句,话里话外都是个愁,说老天爷不长眼,经不住夸,还当日子终于要顺当起来了,人不守井,田不守河。
结果呢?
大风大雨没个停,房子塌了,田垮了,地淹了,万幸是人没事儿,不然真要想不开。
赵老汉听完半晌没吭声,很想说他家房子都塌几回了,地动塌一回,流民进村烧一回,大旱来了丢一回,你塌个灶房就活不下去了,那他不早死八百回了?
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哎哟,比啥不好比苦呢?
蒜鸟蒜鸟,都不容易。
…
一连数日没见过天亮堂,从早到晚都是黑的。
乌云压顶,久久不散,大雨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