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头的朱来财点头:“我瞧着还成,不像是半路凑合一起赶路的,妇人们前后左右都能逮着人唠两句,娃子们也彼此相熟,打打闹闹的,笑得没心没肺没烦恼,眼下挺不常见的。”瞅瞅别的队伍,别说大人一脸苦闷,小娃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小脸除了麻木就是麻木。
“这群人应该是一个村,或一个族的。”
他有两把子眼力,能看出他们的队伍外松内紧,跟狼群一样,头狼走前头,妇人和小娃走中间,外围是青壮和老人,他们虽是跟了一路,但没机会靠近,也挤不进去,远远瞧着像是一起的,走近了就能发现他们连人家尾巴尖都够不上。
很有章法的一个逃难队伍。
他心头的天秤已经完全倾向了他们,只是没想好该咋扒拉上对方,有些苦恼的和媳妇道:“我先前和走在后头的汉子说话,他都不搭理我。媳妇,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他塞俩铜板贿赂贿赂?”
他下乡收猪,乡亲们求着他收,因为他给价公道,从不坑人。别人来他家肉摊子买肉,祖传的店铺,他阿爷阿爹那辈就定下的价格,铺子也是自家的,没有租子要给,除非外头打仗,或是乡下农户集体闹着要涨毛猪价,不然他卖肉只有手松,没有手紧的时候,每日都是最先收摊,根本不愁卖,也没弯下腰低下头求过人。
花钱办事,也只在又置办了农田,去衙门办事时给小吏塞红包。
这事儿他干得不熟练,上前搭话第一时间没想起来,人家不搭理他,他碰了一鼻子灰,就有些不敢再上前了。
马氏闻言翻了个白眼,婆婆说得对,这就是个外在唬人,内在憨傻的货:“我们就这么一声不吭跟着人家,别人又不是傻的,咋可能看不出咱的想法?估计人家这会儿心里正嘀咕咱厚脸皮呢,就这么扒拉上来了。”
“啊?”朱来财傻眼了,寻思他也没紧紧跟着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不敢说他就跟着人家了。
“你若瞧准了人,下定了决心,那就不能再拖了,免得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真以为咱就这么臭不要脸跟在他们后面享清闲了。天儿这么热,走了大半日,也该歇脚了,待会儿你就去找他们能拿主意的人,给人家送点东西,粮食还是银子,你看着办直接给,先表明心意,甭管成不成,总之不能让人认为咱不讲究。”
就算不成,送点礼,也当对昨夜的事表示感谢。
他们虽是屠户人家,大字不识一个,但也是懂人情礼仪的好人家。
朱来财忙不迭点头,媳妇这么一说,他就知道该干啥了:“成。”
“如果对方愿意,舍点钱财都无妨。若是犹豫……”马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脸色更白了,“你就问问对方在丰川府有没有亲戚,有没有投奔之人,若是没有,你就说我们有。”最后一句话,她是咬着牙说的。
朱来财闻言一怔,他们此行正是去投奔远嫁丰川府的妻妹。
他媳妇和小姨子颜色好,还有一手人人夸赞的绣活儿手艺,说亲那会儿就不愁嫁,只是运道不佳,年华正好那两年爹娘相继离世,媳妇是大姐,相中了他是个屠户,家里不穷,还能帮她守家产,他没费啥
力就娶回来了。
小姨子原本打算招婿,
可姻缘来了挡不住,
一次偶然机会下,她被绣庄掌柜家前来探亲的远房侄儿相中,那家也不是什么商户人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庄稼户,兄弟几个早已分家,这个侄儿是老幺,因还未成亲便跟着老两口生活,待成亲了再分出去。
虽是庄稼户,但祖上阔过,田地不少,掌柜侄儿长得端正,人也懂礼知上进,这门亲事一提,小姨子也乐意,他和媳妇虽然觉得太远了,但耐不住央求,最后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