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还罢,胆子大,不咋憷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妇人家就有点受不住了,周围但凡发出个什么声响就吓得脖子一缩,赶忙和身边的人紧紧贴在一起。好在他们家男人多,阳气旺盛,虽然害怕,但也能勉强稳住心神,不至于崩溃。
没有人去提出要去地窖里睡觉,虽然有个遮挡的地方心理上感觉比较安全,但在下面待久了会觉得憋闷,还不如在上面,至少家人都在身边,心灵上好歹有个慰藉,不至于感到孤单。
如今他们半点离不得人,家已经被烧了,若是家人不在身边,别说朱氏,怕是连赵大山都要绷不住。
只有一张凉席,自然是王氏和赵小宝睡,朱氏和两个妯娌也能蹭个边儿。知晓娘害怕,五个小子懂事地围在她们身边,而他们的外围则躺着阿爷和阿爹,他们用身体把家里的妇孺护在中央,就算夜里有啥蛇虫也是先咬他们。
不过应该不会,赵老汉偷摸让闺女拿了包驱虫药给他,天黑后他仗着大家眼神不好,偷偷在周围撒了一圈,好歹是平安医馆的药,他寻思应该有那么两分效果。
等周围鼾声四起,赵老汉很想把他们的嘴巴鼻子堵住,这也不比深山里发出的奇怪鸟叫野兽吼声好到哪里去,也就是知道这是儿子们的鼾声,若是不知,估计能把人吓够呛。
月光洒满大地,虽未点火,但也能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况。
几个小子睡得歪七扭八,儿子儿媳们都在打鼾,小黑子趴在一旁时不时用狗爪挠一挠脸,瞧着是被蚊虫咬了,正烦不胜烦呢。
赵老汉踩着空隙,伸手推了一把老婆子。
王氏瞬间睁开眼,无需多话,她起身把怀里的闺女递给他。赵老汉接过闺女,老两口无声交接,王氏就坐在席子上看着他把闺女抱到拴着母鸡的地儿。
赵小宝迷迷糊糊被摇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眼,软乎乎道:“爹,小宝怎么在这里?”她记得自己睡在娘的怀里呀。
“嘘。”赵老汉示意她小点声,然后指了指躺在地上装死的母鸡,又晃了晃她的小手。
虽然没有明示,但暗示的非常明显,赵小宝点点小脑袋,表示自己懂了,小手伸过去一把拽住鸡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母鸡正想扑腾翅膀逃跑,结果整只鸡突然坠在一个陌生的鸡窝里,它展开的翅膀压到了两只小鸡仔,两边的鸡都被吓了一跳,叽叽叽叽咕咕咕咕顿时吵做一团。
赵小宝困得眼皮都要睁不开了,不过她是个孝顺的乖孩子,想到今晚爹就吃了一个被压扁的夹生馒头,她从木屋的灶房里偷偷拿了两个热乎乎的细面馒头塞到爹的怀里。
赵老汉低头看着那两个白嫩嫩的大馒头,顿时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连知晓他们的家被流民烧掉的憋闷都驱散了几分。
作为一家之主,赵老汉比家里所有人都更加难以接受自家房屋被烧了,一家子都指望着他,可他这个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老汉实在没啥本事,只敢带着儿孙往山里躲,连他们家那几间茅草屋都护不住。
“小宝,爹没用,爹又让你没有家了。”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在黑夜藏住了他的脆弱,在他面前的是他最疼爱的幺女,他敢在她面前示弱,不像在儿子孙子面前会觉得丢脸。
赵小宝伸出小手摸了摸爹的眼睛,她感觉指腹湿漉漉的,顿时难过地抱住了爹的脖子,整个小身子缩在他的怀里。
“小宝有家呢,爹娘的怀抱就是小宝的家。”
“爹不哭,小宝的怀抱也是爹的家,我们都有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