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男攥着李想递来的肉包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心底,包子皮暄软,还带着刚出锅的余温,肉香混着香菇的鲜气,勾得她胃里一阵发空。
她抬起头,撞进李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嫌弃,只有纯粹的关心和鼓励,像冬日里穿透云层的太阳,一下子驱散了她心头积攒了许久的阴霾——那些来自乡下重男轻女家庭的委屈,初到京大时因穿着土气被人指点的窘迫,还有陆宝珠日复一日的冷嘲热讽,在此刻仿佛都变得不值一提。
“谢谢你,李想,”王亚男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白的包子皮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长这么大,除了教我认字的知青林大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她这话一出口,李想心里顿时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早就知道王亚男的难处,刚来宿舍时,王亚男总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脚上是一双鞋底快磨平的布鞋,每晚都在昏暗的台灯下学到深夜,连一块像样的橡皮都舍不得买,只用铅笔头在废纸上反复演算。
李想从兜里掏出一块印着小红花的手帕,塞到王亚男手里,又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妹妹似的柔声说:“傻丫头,哭啥呀,以后我就是你姐姐,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对了,其实青靡也一直惦记着你呢。”
“苏青靡?”王亚男猛地止住眼泪,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在她印象里,苏青靡总是自带一种疏离感,平时话不多,上课坐第一排,笔记记得工工整整,下课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去军区医院实习,一身洗得笔挺的蓝布工装,走路脊背挺直,眼神清冷,像株不好接近的白杨树。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对周遭漠不关心的人,会惦记着自己。
李想一边帮王亚男擦眼泪,一边絮絮叨叨地说:“早上青靡走的时候,特意拉着我叮嘱了好半天。
她说陆宝珠那性子,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之前跟我呛了两次没占到便宜,又不敢跟她硬碰硬,保不齐会把气撒到你身上,让我平时多看着点,别让你受委屈。
你看,青靡看着冷,心里比谁都细呢!”
王亚男捏着那块带着温度的手帕,心里暖洋洋的。
她想起上次高数课,自己因为没听懂老师讲的微分方程,愁得趴在桌子上掉眼泪,是苏青靡悄悄递过来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纸条,字迹工整;
还有一次下雨天,她没带伞,站在教学楼门口发愁,苏青靡默默把伞塞给她,自己抱着书本冲进了雨里,只留下一个利落的背影。原来那些不经意的温柔,都是苏青靡特意的关照。
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抹掉脸上的泪痕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我从小在地里干活,力气大着呢,陆宝珠那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真要动手,她未必是我对手。
倒是你们俩,细皮嫩肉的,得小心陆宝珠认识的那些人。上次我看见她跟一个流里流气的男生走在一起,那男生头发留得老长,还叼着烟,看着就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