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花筒一共七只,想来其中的光彩也该是不同的,谁知,他只管也不看的统统买了回去,到底还是挨了萧子窈的骂。
却见她仰身晃在一把摇椅里,只将一只眼睛埋进那玻璃小洞,复又双手扭转筒身,然后整整七只都一一的看过,当下便恼羞成怒了起来。
“呆子,你怎么买了七只图案重复的回来?是不是故意敷衍我的!”
沈要唇舌一僵:“不是敷衍……我只是没看里面。”
“不看就买不就是敷衍吗!?”
“不是的。”
他还想解释,语声却低下去了,“……是因为这个太像枪口了。我真的……不敢。”
话毕,他便直觉非常的后悔,仿佛懦弱便是死罪,他该千刀万剐。
——此乃犬园的规矩,刻在他骨子里,从此要跟随他一生。
沈要深深的垂眸。
谁知,落在他眼睫的,却是萧子窈微雨似的轻吻。
“乖,我的小狗最勇敢啦。”
“我在这里呢,我会陪着你一起看的。”
“所以,别躲,别怕,别哭。”
其实,他根本没有表现得多难过,更不曾真的哭。
一切好像都还好、都没什么不好,只是他心里落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难以停歇,旁人都不曾察觉,只有她,唤他到伞里来。
一如昨夜。
沈要一瞬不瞬的窒住了。
这便是萧子窈的爱、也是驯服他的唯一办法。
他于是屈膝跪在她身前,任她的手轻柔抚过侧脸,微微的痒,有些容易沉迷,情爱之流都容易沉迷。
他终于将信将疑的举起那小筒,离得近些、再近些,反正有她在,他生死都会很安全。
然后,他看见一片莫测的彩光,红白交错直到眼底,螺旋变化,像他杀过的人,白骨血肉堆在一起、无穷无尽。
沈要不由得战栗起来。
“呆子、呆子!愣什么呢,难道还是怕?”
那厢,萧子窈正切切的望定他,“怕就不看了,以后再也不看了。”
他还担心,便问道:“那你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喜欢我了?”
“不会。”
萧子窈平静的说道,“每个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我也有。”
她话音至此,沈要便不再问了。
却是月夜,只待萧子窈睡下了,他便又举起那尸山血海的万花筒来、一窥到底。
暗中,血光也算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