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的咀嚼声格外清晰,能听见嚼碎鱼骨的声音,咯咯蹦蹦。
小楼放下茶碗问道,“不知祝先生当下主营是何?”
“老夫家中将矿物运往北境,国贸之用。均田法后,地产官府收回,此地种粮难有收成,劳工皆是仰仗祝家矿产营生。”
小楼念叨出一大堆问题,“祝先生家中经营矿业多久?可曾有其他副业?雇佣的工人多少?营收几何?是否亏损?”
祝老翁捋捋胡子,“我家于此地经营硫铁生意有数百年,也曾炼胶,但工艺不佳,最终关停了炼胶工坊。南山还有个烧炭的生意,一直没停。烧出来的碳主要供给经石郡的作坊。劳工七万有余。盈利倒还谈不上,勉强糊口。如今虽未亏损,但听说西耀灵州的硫矿与铁矿已与中州通商,北有陆运,南有海运。怕是以后难有佳绩。”
小楼点了点头,“家主一直做矿业相关买卖,想来也不曾涉足其他行业。我不凡楼经营范围有限,小女子也不曾做过其他营生。指点自是谈不上。生意经无非不过是开源节流。祝家主欲开源,当多考察。经营国之所缺,民之所需,稳赚不亏。”
“看来郡主大人不愿意拉老夫一把。”
“莫非祝家主想入股贾家商会的生意?”
祝老翁眼睛一眯,“确有此意。”
小楼沉吟了下,“小女子可留书一封,祝家主差人去京都与朱哞商议。如今京都的不凡楼与人民公园我贾家商会也只是股东之一。您若是想入股,还需问过其他股东。”
祝老翁笑呵呵地点头,“多谢郡主大人。”
午宴过后祝家老翁将一行人送出了山外。
杨暮客坐在车厢里问小楼,“那老儿人老成精,一身孽债,已经是个人邪。这样的人入股能行?”
小楼满不在乎地答他,“贾家商会不是衙门,做买卖只问是否合理,是否有利可图。至于他祝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跟我有什么关系。若那人德行不好,非法经营,该是官家处置。”
玉香一旁揶揄,“少爷不是言说,日后下场惩治人的时候了多了么?怎么不出手坏了那祝家的黑心矿业。”
杨暮客翻个白眼,“你不是耳朵不好用么?我回来说什么你都听见了?”
“婢子耳朵是不好用,但夜深人静,您说话也没避人。”
小楼也好奇地看着杨暮客,“你说说,为什么不出手?”
“弟弟我暂时没能耐出手,用了几番变化术法,身子亏空着。便是想惩治那人邪也是有心无力。”
小楼不屑地撇嘴,“还不是你修行不到家。而且听起来,着实言不由衷,你也怕弄倒了那祝家好几万人没了营生。这毒矿虽吃人寿命,却也是那些工匠衣食所依。”
“小楼姐果然通透。”
但贾楼儿却面色不悦,撇嘴道,“你这猴儿尽是说些漂亮话。却不知我如今每日心中坠坠,你私以为,有本事应对千难万险。却不知我等处境诡异。若说打那周上国,人人敬畏我等,其乃偏远国度,又正逢国难之时。他们对我等敬畏还有迹可循。但这冀朝呢?”
杨暮客正襟危坐,细细聆听。
小楼继续说道,“这冀朝乃是中州大国。比那周上国人口众数倍,国土大了更不知几何。他们为何敬畏我等?就因周上国传来些许名声?你杨暮客自问,你能否达到使人敬畏的高度。我这贾家商会,又是否真的富可敌国?”
杨暮客咀嚼着小楼话中之意,的确如此。从那轩雾郡开始,冀朝官员便以国宾相待。杨暮客轻声问,“朱哞……?”
小楼面露褒奖的微笑,“不算太笨,能猜出那使节背后做文章。自打入了那冀朝京都,里里外外关系早就被打点好了,你我行事顺畅无比。按理来说,大位更替,京都要事繁多。我这贾家商会的买卖,却一刻都不曾耽搁。你说怪不怪?”
杨暮客点头,“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