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我可不是什么王爷。海澜侯莫要乱说……”
“这……”
“明龙河运从你那可以断。鲍家死也不会说海贸之事,你可以放心。这些年鲍家早就将嫡子送到海外,便是某家日后都要靠其照料。兵部一直在查澜海郡的空饷,你要小心。”
海澜侯松了口气,“空饷之事无关大雅,小人从未拿过一丝一毫。那虞太保的学生油盐不进,整个澜海郡皆视其为敌,只有小人与其有来往。此时他上位游骑将军,小人是否该与其亲近?”
李召都喝着酒,“你莫要问我。澜海郡日后要风云变色,谁也说不准。朝堂三公都退下去,不知多少人等着清算这些遗老的学生弟子。你以为他们这些改革派就没有争斗了么?裘樘和米慧之争能是假的?”
海澜侯小心地问,“不是演戏?”
李召都嗤笑一声,“演给谁看?”
海澜侯默默地给他续满杯中酒。
李召都眯着眼睛说,“米慧太狠,跟圣人如出一辙。这也是圣人最欣赏的地方。所以圣人不准裘樘退,裘樘便是圣人制衡米慧的棋子。虞庆山刚正不阿,是圣人在二者之间设下的栅栏。”李召都长叹一口气,“栅栏先没了……这二者必有一争。但不知米慧为何比裘樘先退。某家有些始料未及,不然今日场面可能更好看些。也许某家不用跑……”
海澜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二者为何要争?”
李召都抬眼看了看他,“米慧要是不贪不拿,婴侯郡怎会处置的如此之快?快到某家反应不急,没能搜罗到证据。这些年来,米慧与某家尔虞我诈。演戏给尔等看,你们不知其为人,但某家可是太明白了。这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邪。当年北倡郡柳氏乃是文坛巨擘,但硬生生被米慧搞臭了。这些文人啊,心思之歹毒,某家望之莫及。裘樘要修书,哼,某家怎可能让他写一本言说某家事迹的书。在裘樘之书里,某家定然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
海澜侯默默地听,今儿个宣王格外话多。说了半天,还是没说米慧与裘樘之争。
李召都苦笑一声,“米慧身边尽是些恨天高,削尖了脑袋要往上钻的臭虫。前些日子不就出了个叫李什么来的?”
“李颉……”
“对!什么东西。”李召都撇撇嘴,“这些人若当真为国为民,某家何故要反?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削权贵,怕是削了这一茬,他们便是新一茬。裘樘是个好人,但这个世道好人没用。看吧……再不过百年,京都还是那个京都,勋贵也许不是那些勋贵了,但破落户依旧是那些破落户。”
皇辇成功抵达了芙蓉园,起初芙蓉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调取了城中监察大阵的信息看后,禁军首领终于松了口气。再无刺客。
赏荷会如期举行,圣人赵蔽笑呵呵地与百官游走在池塘里的浮桥上。
时不时便有官员吟诗作对,赵蔽倾耳听,不由赞叹,感慨自己不足。
裘樘被刺伤了在园子的一间厢房休息养伤。杨暮客独自一人前去探望,因为经常和裘太师在国子监遛弯。这些侍卫都认识大可道长。杨暮客说贫道懂医欲进去看看,那些侍卫便放行。
床上裘樘抿着歪斜的嘴,睁大了眼睛看着杨暮客。想说话,却口角流涎。
杨暮客撩起衣摆,并膝默默地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大人觉着还未到时间对么?”
裘樘狠狠地点了点头。
杨暮客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香炉,放在床边。裘太师的视线盯着那袅袅香烟。
杨暮客叹息一声,“您跑不过时间,即便是跑断了腿,也不能挽救糜烂的世道。”
裘樘哪怕口中流涎都张大了嘴想要说话。
杨暮客握住了老人家的手,裘樘觉着那年轻柔软的手冰凉但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