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海于是便要喊人,去传陈温斩,但是,嗓门还没撩出来,门外的太监倒是先一步高叫出声:“皇后觐见!”
皇后!
众臣一愣,接着就惊诧地开始窃窃私语。
殷玄眯了一下眼。
陈间和陈璘骤然一抬头,朝金銮殿的大门口望去。
李公谨和华图分别站回列队,也朝金銮殿门口望去。
金銮殿最初是不许女人踏入的,可在殷太后那个时期,这个惯例被打破,后来也就没限制,但没有特别的事情,或者说没有皇上通传,任何女子一律不能来金銮殿,上一回王芬玉是手执夏公信印才能进来,马艳兰是作为人证被聂北带过来的,而这一回,皇后虽然母仪天下,身份尊贵,但要进金銮殿,还得有殷玄的通传。
殷玄坐在龙椅里,一手搭在龙椅的龙头上,一手自然地垂搭在身侧,他抬着头,也看向金銮殿的门口,那双深邃犀利可洞察一切阴谋诡计的眼睛眯起一道极为精锐的弧度,扶在龙头上的指尖轻轻地扣击了几下,然后说:“传。”
随海扬声高叫:“传皇后进殿!”
门外的太监听到这个声音,往下传话。
陈德娣听到后,深吸一口气,让何品湘和采芳左右扶着,一步一步踏上那个至尊无尚的台阶。
踏上去之后满身大汗,可她却手脚冰冷,一丝暖气都没有,她也不在乎,左右甩开何品湘和采芳的搀扶,仰起头,看着那个金碧辉煌的牌匾。
那一刻,她的眼中流露出一道光,从烈日东升到西阳西下。她在想,这是太后曾经霸占了十年之久的地方,这是大殷帝国最至高权力的地方,是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从没有踏足过的地方,如今,她要从这最权威最鼎盛以及最至高的地方跌下去,这么一跌,会不会粉身碎骨呢?
陈德娣凄然一笑,却坚定凛然地提起沉重的凤袍裙摆,踏了进去。
太后浴火重生,那她便零落成泥,重新发芽。
何品湘和采芳都通红着眼,垂手站在那里,看着陈德娣一个人形单影只地走了进去,她二人十分清楚,娘娘过了一槛,便是舍了皇权富贵。
所有人都对陈德娣的突然到来保持着惊疑,大臣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说话,陈间和陈璘都拧紧眉头,看着一步一步走进来的陈德娣,随海也看着陈德娣,殷玄坐在九五之尊的帝位上,也看着陈德娣,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绞在了陈德娣的身上。
陈德娣无视了周遭所有人的视线,走的笔直,昂首挺胸,眼睛直望龙椅里的殷玄。
走到大殿中间了,她放下裙摆,缓慢跪了下去,两手放地,头枕在两手上,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殷玄坐在那里看着她,没动,缓缓,他抬了抬头,看着门外的天空,低声说:“皇后来金銮殿找朕,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德娣依旧垂着头,沉静地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臣妾有些话,想要在金銮殿上对皇上说。”
殷玄抵制住眸底的翳色,抿唇问道:“什么事?”
陈德娣一字一句道:“臣妾嫁于皇上三年,这三年来臣妾毫无所出,没能为皇上诞下子嗣,没能为大殷繁衍后代,这是臣妾的罪过,古有七出之条,无后为大,单这一项,臣妾就无法再容身于皇上身边,无法再容身于后宫,臣妾有罪,如今自请废后,望皇上成全。”
‘自请废后’四个字出,朝堂一片哗然,大臣们议论纷纷,叽叽喳喳。
其实大臣们想说,皇后你这说的什么话呀,你嫁给皇上三年无出,其她妃子们也无出啊,这不是你的错,你请什么废后!
可转而想又觉得这话不对,不是皇后的错,难不成是皇上的错?
总不能说皇上不行吧?三年都不能让后宫那么多女子怀上一个龙子。
大臣们汗颜,着实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可不把这话说出口,那不就坐实了皇后三年而毫无一出的罪行了吗?
七出之条中,最狠的一条就是无后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