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之前,你需先渡过眼前这一关。”
李长生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滴,敲打在雷恩几乎被怒火和绝望烧灼殆尽的心湖上,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
雷恩猛地回过神,意识到征税官和士兵们冰冷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这片狼藉之上。
他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悲愤,用颤抖的手背抹去糊住视线的泪水与雨水,挣扎着站起身。
他先是对着那面无表情的征税官深深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哑声道:
“大人…请…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我们这就凑齐税款…”
征税官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既未同意,也未反对,只是用那双仿佛机械义眼般的眸子冷冷地盯着他。
雷恩不敢耽搁,转身冲进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家中。
他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疯狂地在废墟般的杂物里翻找。
雷恩将父亲平日里积攒的、用来更换工具或购买额外过滤芯的零碎零件,自己昨夜辛苦换来的微薄工钱,连同母亲那几枚带着体温的硬币,一股脑地捧到征税官面前。
一名士兵粗鲁地抓过这些零零碎碎,动作娴熟地将它们扔进一个便携的、屏幕闪烁不定的计量器中。
冰冷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报出一个数字,远远低于税款的最低要求。士兵抬头,看向征税官,摇了摇头。
“不够。”征税官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雷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铁手攥紧。
他猛地转身,面向那些围观的邻居,“扑通”一声跪倒在混合着血水、油污和雨水的泥泞地面上,额头重重磕向冰冷坚硬的地面。
“求求你们!借我一点!只要一点!我以后一定还!做牛做马也还!求求你们了!”
他的额头很快沾满了污秽,混合着之前未干的泪水和雨水,显得狼狈而凄惨。
声音嘶哑,带着少年人走投无路时最卑微的乞求。
然而,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更多避开的视线。
在这巢都底层,每个人都像是在暴风雨中抓着唯一一块浮木的溺水者,自身难保,哪有余力去拯救另一个即将沉没的人?
同情心在这里是奢侈品,早已被残酷的现实磨灭殆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征税官脸上开始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数据板,仿佛在计算着浪费的时间。
士兵们的枪口似乎也抬起了微不可察的角度。
就在雷恩的心彻底沉入深渊,几乎要放弃时,一只枯瘦、布满老年斑和油污的手,颤巍巍地伸了过来。手里攥着几枚同样陈旧,却在此刻如同星辰般耀眼的信用点硬币。
是住在巷道最深处那个几乎从不与人交流的拾荒老独眼。
他剩下的那只浑浊眼睛看了看雷恩,又看了看地上父亲的尸体,喉咙里发出沙哑如同破风箱的声音:
“拿着吧…小子…我老了…用不上那么多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只有雷恩能听见,“活着…比什么都强…”
雷恩愣住了,他看着那几枚硬币,又看向老独眼那佝偻着转身离去的背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能再次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将那几枚带着老人体温和最后善意的硬币,小心翼翼地放入计量器中。
“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