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儿子很是健壮,不曾死时,无人敢抢骡子,老人明明饿得快死,也不准任何人吃它。」
「后来路上遇到了匪人,他的父母
连同老人的儿子,都死在了土匪的刀下。
只有那老人将当时还年幼的孩子放在骡子背上,也不知瘦弱的身体哪来的力气,狠狠一抽,骡子便带着徐无鬼逃脱了。」
裴音归语气有些感叹:「不过十岁的孩子,却清楚的记得这些。
据说那平日里悄无声息的老人,看到骡子驮着徐无鬼跑了,高兴的手舞足蹈,有个年轻土匪长刀一横,那老人的头便飞起来,落在了荒地上,头颅脸上还在笑着。」
「再后来,这孩子遇到过妖怪吃人,也遇到过官兵阻拦,唯恐他们流入太玄京。
可这孩子命却有些硬,最终进了玄都,又有位女子同样流荒太玄京,收留了他。」
「实际上,死在槐树后的妇人只有一个女儿,就是那只有三岁的虹女,其余三人都是她收养的。」
裴音归说得出神,语气中始终带着感叹,就好像是在感叹徐无鬼明明命如草芥,明明应该死在河中道。
可观音土要不了他的命,土匪要不了他的命,妖怪和官兵也要不了他的命。
草芥中也有野草,总能长出来。
「同为流民,自己都吃不饱,却又愿意将良善施加于他人,那妇人又是怎么死的?」
陆景眯着眼睛,轻声问着。
「徐无鬼不说,我问他,他只低着头说冤有头债有主,他只要活着,总能报仇。」
陆景眼中终于多了些赞赏,看着正抱起虹女,让她闻院中花香的徐无鬼。
「他既然不愿说,倒也不必多问,如这孩子所言,命贱之人与那些视人命于草芥者有个共同点,便都只有一条命,被杀,同样会死。
他心中既然有报仇的执念,也能更好的过活在这凡间。」
陆景轻声说着。
裴音归却在沉默,良久之后,却忽然道:「这般小的孩子,就要背负着仇恨活在人间,就如。。。。。。。我一般。」
陆景转头看向裴音归。
裴音归道:「在我的故土,我也见过许多死去的孩子,甚至我还是孩童时,就差一些成为摆放在花园中的尸体。」
陆景自然早就从她话语语调,遣词造句的方式,听出裴音归并非太玄人,甚至不是大伏北方人。
所以之前他送了裴音归一副对联,才会有一句「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他也始终不曾多问。
今日裴音归看到这些孩子,想起徐无鬼的过往,主动道出,他就做了一个倾听者,并不插话,只是侧耳倾听。
裴音归眼神深邃,道:「我的故乡盛产疯子,盛产屠夫,我曾见过许多人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下一刻便人头落地。
我那些朝夕相处的人们,头颅也曾摆放在花园中,头颅颅顶总是会被凿出一个洞,灌上泥土,种上种子。
人的血肉脑髓,总是大补之物,种下种子,不过三五月,花卉便会茂密葳蕤,颇为美观。」
她口中的话语有些惊悚,可她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