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难吃程度超过三上的想象,合成肉罐头里根本没有多少肉,大部分都是橡胶状的淀粉类填充物,而且腥味很重,几乎难以下咽;压缩饼干则硬得不行,嚼起来好像砖头;所谓的肉汤,只是用泡面的调料包伪装而成;唯一可以吃的是那个热巧克力棒,但它究竟是不是巧克力做的,就不从得知了。再加上昨晚的宿醉与口干舌燥,他仅吃了半块饼干,捞了半块合成肉,就放弃了继续进食的想法。可为了‘合群’,不被当成异类,他还是得装成正在用餐的样子。
邻桌有个小孩子也有同样的观点,但他母亲很快捂住了他的嘴巴。
其实大多数人都持有这样的观点,但没人敢说什么,因为深沉的声音说了,‘这不仅仅是一餐饭,而是对文明的回放与历史的链接’,任何对食物质量的质疑,都会变成对先辈的不敬,对源先生的不敬,和对历史的不敬。对先辈和历史不敬不算什么,但对源先生不敬,可就是天大的事了,尤其在这种公开场合。
吃着吃着,某位自称诗人的半秃头男子还即兴创作了一首既不押韵,又十分做作的‘马屁’诗,其大概意思是源先生比天上的太阳还要伟大,开普塞则是围绕他旋转的月亮。
可月亮,不是围着地球转的吗?
三上一边喝那个难以忍受的咖啡,一边心想。
伊藤美奈早就脱离了他的视线——人太多,一眼望去全是强忍痛苦,努力装出一脸庄重模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刻意不再搜寻她,他悄悄地把饼干丢向了船舷之外。
接下来是一场全息投影舞台剧,讲的还是那场大战的故事。每个演员都用夸张而极致的舞步演绎着曾经的角色,台词铿锵,表情多变,翻跟斗与左右腾挪循环上演,好似一群武林高手。演出的最后,是托尔纳帕船长将年轻的开普塞推到唯一的逃生船中,并深情款款地对他说:活下去,你,是我们的最后希望!
伴随着虚假的闪电与虚假的浑浊天空,舞台剧正式落幕。
深沉的声音说:全体起立,让我们向伟大的英雄们献上最崇高的敬意。鞠躬,行礼。
三上趁机将合成肉罐头倒入海中。
天气也是在这时突然发生变化的。来了一阵风,冷空气向火舌似的遍洒大地,温度骤降,外套好像都变成冰了。
深沉的声音及时宣布,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甲板瞬间清空,刚刚的一切就像雾一样消散,三上还未来得及回味,就被臃肿的人群裹挟进了船舱。
没吃饱,也没吃好,他准备去厨房买些吃的。可刚拐了一个弯,他就和世幸撞上了。他那个小女朋友也在,穿着女仆装。两人好像在打情骂俏,一见到他,就立马分开了。
“三上,你也来旅游了?”
世幸讪讪地打起招呼。他的眼神游移着,他微微翘着嘴角,看起来就像是在嘲笑。
他的小女朋友则扭过身子,假装没看到自己。
世幸的这句话也刺痛了三上的自尊——什么叫也?我不配来旅游吗?呵呵,对,你是城人,我是贫民,在你眼里,我根本不配享受生活……在你眼里,我只能一辈子受穷受累受苦……
他低沉了回了一句是。
“同家人来的吗?”对方又问了一个令他恼火的问题。
那个对自己不尊重的妹妹,那个从不在乎自己感受的母亲,配让我给她们买船票吗?她们只在乎自己,根本没考虑过我的死活……你们可以无知,但不能拖我下水……上次,你居然还和浦田那个老不死的一起堵我门口……他儿子已经死了!他他妈还找什么找?下地狱去找吧!
“不是,我自己来的。”三上面无表情地回应。
“早知道你也休年假了,我就不休了,”世幸讪讪地说,“探长也休了,詹姆也休了,兄弟们可有的忙了……”
呵,又开始营造自己认真负责的人设了,呵,可惜啊,费马不在,恩特也不在,你白营造人设了。我也不会将你这些屁话告诉给其他人听。呵,貌似人畜无害,其实心眼比谁都多,呵呵,这才是你的本质,世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