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
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入耳中，将沉浸在悲伤中的我唤醒。
我仔细一看，发现是哥哥不小心将茶杯摔了。
哥哥立刻蹲下身，却只是拿着其中一块瓷器碎片发呆。
我望了一眼那个打碎的茶杯，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那个茶杯，竟是我十岁那年为哥哥亲手做的。
小时候的我喜欢动手，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哥哥忙于学业，没办法方方面面管着我。
这个茶杯就是我在做帮工时，请求好心的伯伯让我自己做的。
书院虽是读书做人的地方，可不免有踩高捧低的时候。
我曾听过他们嘲笑哥哥连一个茶杯都买不起，又何苦来着书院读书识字。
可我不甘心哥哥被他们嘲笑。
父母早逝，我年岁小身子弱，哥哥费了不少银钱才将我养好一点。
家里连碗都只有四个，又哪来的余钱买茶杯呢？
于是我趁着做帮工的机会，问能不能帮忙做几天活，换我自己做一个茶杯。
烧窑的阿叔是个好人，得知原因后，主动教我如何制茶杯，又在我做好后依旧结了那几天的工钱。
那时的我完全不知道，原来茶杯也分高低贵贱。
我做的茶杯太过拙劣，不仅没有帮哥哥找回场子，反而让哥哥又被嘲笑了。
可哥哥摸了摸我的头，安慰我道。
“初兰做的，自然就是最好的。”
“任何东西本就没有固定的价值，有人视若珍宝，有人弃之敝履，各花入各眼罢了。”
“在哥哥看来，初兰做的才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三言两语，便逗得我笑了起来。
芸姐姐死后，我所珍爱的东西总会莫名其妙丢失毁坏。
我不敢问哥哥，担心结果如我所预料的一般残忍。
所以我一直以为这个茶杯也会被哥哥扔了，却没想到哥哥一直留到了现在。
可冥冥之中，连一个茶杯最后也留不住。
……
我偏头看向周围，这个书房是我第一次来。
相比我们之前的书房，明显更大更精致，却也更让我陌生。
或许因为我做过各类帮工的原因。
我总爱自己做一些小玩意，那些常人看不上觉得不入流的东西，是我能想到给哥哥最好的。
哥哥也总爱纵着我，将那些东西好好地摆在书房里。
草扎的蚂蚱、木头雕的小鸟、一时兴起做的干花……
一件件不起眼的小玩意充斥着书房的各个地方，却都被保存地极为完好。
而如今，那些东西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林如茵的各种东西。
落下的手帕、未搬走的棋盘、绣到一半的香囊……
整个书房有我的痕迹的，也只有那幅画和那个茶杯。
可现在茶杯也被摔碎，只能当做无用的垃圾被清理扔掉。
这个我曾期许过无数次的家，似乎有关我的东西正变得越来越少。
心里犹如被一团厚重潮湿的棉花堵塞住一样，湿润、艰涩又疼痛难忍。
我想要做些什么阻止这一切。
可我死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如同缓慢坠入深渊一样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