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答应周庭书，不是为谢蓁，是因为这事说出去难听罢了。
跟了周蕴礼几年的女人到了周庭书那里，这是两家人的丑事，会被人耻笑。
实际的说完了，就要打感情牌。
谈老师眼神变了变看向谢蓁，让她感觉她像是在欣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轻叹息一声又说道：“蕴礼那么喜欢你，自己都快要死了，还惦记着你有没有漂亮衣服穿，他这样叫我怎么把你卖了？”
一语双关。
既透露给谢蓁周蕴礼的病况，又告诉她，周蕴礼等不了了。
眼泪蹭地掉下来，谢蓁忍着喉咙里的酸涩请求，“谈姨，我想见见周蕴礼，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可是蓁蓁，他不想见你。”
这是周蕴礼亲口说的，不算撒谎。
夜里寒气重，医院阴气也重。
两相叠加，能将呼吸都变成冷的，谢蓁步子很快，她时间太有限了，流逝一秒，就少一秒。
周蕴礼的病房在尽头，门虚掩着，从内吹出一条细细的暖风来。
轻轻推开，有一条针管，连在周蕴礼身上。
这个冬天太难熬了。
尤其对周蕴礼来说。
站在病房内，稀薄的月光穿过多天大雪的乌云投射进来，房间墙壁被一层寒光笼罩，周蕴礼的脸上也有薄薄的一点，他闭着眼睛，睫卷而翘，呼吸很微弱，有影光在绕，最后落在眼皮上。
他一瘦下来，下颌线便非常流畅，又明显。
刚到佛德时，周蕴礼也是这样累，累得瘦了下来，一回到家里便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半夜醒来，便能看到谢蓁穿着睡衣，拿着热毛巾在给他擦手，擦脸，帮他换衣服。
又生怕弄疼了，连解扣子都是小心翼翼的。
一见周蕴礼醒了，谢蓁便停住手，痴痴傻傻地看着他，用嗔怪的语气问：“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很累吧？”
周蕴礼叫她傻子：“回来的晚，代表赚的钱多。”
“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有了钱，可以住更大的房子。”
“家里不就有大房子吗？”谢蓁一脸天真地拉周蕴礼起来，“我们回去，这样你就不用这么累了。”
周蕴礼又沉下脸色骂她，“够没出息的你。”
嘴上这么说，可他又知道，她是不想他太辛苦。
那时他们都觉得那日子过得太苦。
和在周家做小姐少爷相比，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现在回想，那才是最难以割舍的幸福时刻，苦一些，累一些，也好过这么多人插手他们的感情。
手被触到，触感是温暖柔软的。
周蕴礼醒了些，却昏昏沉沉，只当做梦似的，在梦里看到谢蓁，可一点都不稀奇，他很想向她笑笑，可很难，面部有些动不了，像僵住了似的。
他笑不起来，谢蓁却能哭，眼泪一滴滴地掉在他袖口，像融化的热蜡，活生生将他烫伤。
垂低下巴一看，才发现她是在看着他包扎着纱布的手。
“……没事的。”
就算是在梦里，他也要安慰她。
谢蓁肿着眼睛抬头看他，表情很呆，却让周蕴礼无端想笑，简直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从小到大，看他的表情都那么呆，他以前以为她就是个傻姑娘。
后来才发现不是的。
她只有在看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才会露出这种表情，看着像呆，实则是在苦思冥想，怎么才能把这东西收入囊中。
眨了眨眼睛，谢蓁湿漉漉的睫毛翘着，嗫嚅了下嘴巴，“……都是我的错。”
又在胡说什么？
周蕴礼开不了口，在心里发问。
谢蓁以为他意识昏沉，所以自言自语，“我就应该听你的，我们出国，再也不回来，就不会这样了……”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亏得她还记得。
周蕴礼想笑她，还想数落她，那时为了这个，还跟他大吵了一架，现在倒是知道错了，真不容易，可又心疼，这有什么好哭的，能害她哭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