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
分明是相爱的,却总要为些鸡毛蒜皮吵个不停,争执到双方一同心碎,也还是不愿意放开对方的手。
那时谢蓁曾经极端的想过,就算死也要跟周蕴礼死在一起。
现在他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得了肺癌,真的要死了,她却早跟他离了心。
手指盖在周蕴礼眉间的褶皱上,替他抚平了,又划到眼皮上,直至划到下巴,眸光跟着下垂。
看到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里面有几滩血迹,被光色渲染着,令人心惊胆战。
谢蓁轻拍周蕴礼的脸颊,他薄弱的意识被她附带哭腔的喊叫声一点点聚拢了,他还没死,暂时死不了,不过就是被气到了,有些急火攻心,怎么就把她给吓哭了呢?
睫羽轻颤,他掀动眼皮,瞳孔在眼皮下很涣散。
吭声时四肢都在颤,破碎感叫人心疼不已,“……蓁蓁?”
“你怎么了?”谢蓁不能确定他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
周蕴礼将放在胸膛的手伸出去,搭在她的手上,“好凉,怎么连手套也不戴?”
还有人关心死活的感觉真好。
周蕴礼不再掩藏病痛,他点头,发丝跟着下垂,掩住双眸,“……有点。”
“有药吗?”
他这病是长久性的。
这副修养复原好的外表下,是败絮其内的身体,病变的肺日夜都在折磨他,尽管如此,周遭人仍然没有一个是对他怀揣着善意的。
知道了放置药品的位置。
谢蓁跑去拿,给他冲温水,扶着他喂他吃下。
不知为何。
就连触碰他的手脚他似乎都觉得疼。
这样病入膏肓的人,好似随时都会坏掉。
“好些了吗?”
周蕴礼点头,谢蓁刚回头将水杯放下就被他一把抱到怀里,他按着她的后脑勺,亲吻发丝和额头,嗓音颤着:“我还以为你不来看我了……”
“这不是来了吗?”
为了安抚他,谢蓁回抱住他的腰。
他的腰快要比女人还瘦。
“一,你一天都没有来。”
“……申姨那里离不了人。”
“你眼里只有她。”
这是周蕴礼的委屈,他再不说出来就会憋坏的,“我不找她报复了,我给她找个好住处,出国还是在国内你来定,有人照顾她,给她钱,帮她摆脱周康……”
“……你说这些做什么?”
“小时候她对我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这样行吗?”
不知他在周婉那里发生了什么,会让他的情绪和身体变得如此脆弱。
听着周蕴礼说这些。
谢蓁一阵心悸,他要多么豁达,才愿意帮助一个仇人?
她从他的怀里起来,望着他瞳孔里的水光,“周蕴礼,姑姑跟你说什么了?”
她只是这么问。
却亲眼目睹了一滴泪从他眼眶滑落,清透脆弱,见他哭,她也跟着心酸,“到底说什么了?”
“蓁蓁,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爱我对不对?”
他那么努力的做一个好孩子,优秀的孩子。
就算有着那样卑贱的出身也从没自暴自弃,做出来的成绩不比周庭书差,他拼尽全力才能得到那些人的夸赞或奖赏,偏偏那些东西是周庭书或同辈的哥哥姐姐不伸手就能拿到的。
自以为有周望这个大哥的偏爱,现在才知道,周望跟他亲近,是为了申嘉歆。
算来算去,只剩周婉这个姑姑。
可她却亲口说再也不是他姑姑,要他滚得远远的。
周蕴礼的内心有多么渴望爱,他所认知的爱有多贫瘠,全在这一夜显露了。
他抱住谢蓁,一点缝隙都不敢留,颤抖得厉害,“我怕你也不来看我了。”
所以想将她紧紧绑在身边。
哪怕不计较申嘉歆所带来的伤害也无所谓。
谢蓁拨出手,拢住他的脖子,用脸颊轻轻侧着他的脖颈,“别弄得这么可怜,姑姑跟周家是一条船上的,她说的也都是气话,不要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