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此生，他最后一次跟谢蓁靠得这样近，手指贴在她的皮肤上，触感细腻冰凉，在昏暗中，他探到她的眼皮上，指尖轻抖。
感应到了些许的湿润。
“不要哭，蓁蓁。”周蕴礼没有胡乱游离，他的手指就定格在那里，心也在瞬间停止跳动般，“我不想你因为我哭，不值得。”
他这么说。
谢蓁的眼泪却更汹涌，喉头一阵阵剧烈刺痛，那是无法忍受的，能将情绪控制自如的本事，她暂且没有学会。
她哭得整张脸庞都开始湿润。
周蕴礼跟着鼻酸，“不要哭了，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是舍不得我。”
谢蓁究竟在哭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口腔都开始泛酸，她咽下一口哽咽的气，“很疼吧？”
周蕴礼：“哪里？”
“刀伤。”
“还行。”他自我嘲弄，“比起你骂我，让我滚的时候，好多了。”
“为什么要撞上来？”
“不知道。”
周蕴礼适应了谢蓁的泪水，胡乱地擦拭着她眼下的湿润，触碰到她湿漉漉的睫毛，跳动的眼皮，呼吸时微有波动的鼻子，这些鲜活而柔软的零件，拼凑成了整个她。
他爱到了心坎里，“就是觉得你想要我的命，就给你好了。”
眼泪更厉害了。
湿了他整个手掌也擦不干净。
干脆递过整只胳膊，让谢蓁的眼泪洒在他的衣服上。
周蕴礼朝她那边侧侧身子，以半拥抱的姿态将她放在怀里，扶着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在颤抖，是哭得颤抖。
那是他最疼的女人，她哭得时候，那眼泪像一颗颗子弹，穿透他的身体，全是内伤，一寸寸瓦解他的意志。
周蕴礼听着她的哭声，他无措，慌乱，在她喘不上气的时候束手无策，“别哭了……蓁蓁，是我对不住你，我怎么也不该把你牵连进我那些破事里的。”
谢蓁双手抹掉了眼泪，拼命吸了口气，才让自己呼吸平稳下来。
她哭得眼睛微肿，皮肤又白，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你没有对不住我了……”
被周蕴礼脖子上缠绕的纱布刺了目。
谢蓁敛眸想躲，又听见他问：“蓁蓁，北海道美吗？”
那年她搬离他们的家，她跟林延去过，怎么会不美？可没有他，怎么会美？
她勉强点头：“……美的。”
“你跟林延拍的那些照片，我看到了。”
那是他们约定要去的地方，谢蓁却跟其他人去，周蕴礼太记仇，他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翻阅出不合时宜的仇，看似矛盾，实则契合，“我当时可嫉妒他了，想把他的头拧下来。”
谢蓁破涕为笑，“是吗？”
“是。”
幽凉干燥的指腹熨帖在她哭得发疼的眼角，用最轻柔的力度捻走了新鲜的泪珠，周蕴礼顿时想跟着她一起哭，“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就算分开，也要圆满。
遗憾什么的，他们不要再留了。
谢蓁知道了他想做什么，他们之间一直有这样的默契，她点头，同意。
周蕴礼忍耐着伤口撕裂的痛。
那夜吹了寒风，周蕴礼前前后后经历了一场病痛的洗礼，他听医生的话养病养伤，努力保持最好的状态。
但时间有限。
在第三天，换下脖颈上的纱布，周蕴礼便办了出院手术。
在前往北海道之前。
他还有一件事要办。
秦漫漫被约到茶室，这个季节这里位子难定，周蕴礼早有预约，他来得也早，病还没有痊愈，时不时伴随着两声咳嗽，要喝口热水才能缓和。
这样的周蕴礼，秦漫漫完全不怕，要怕也是怕他在自己面前不小心断了气。
“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很忙。”
周蕴礼给她倒水，递到面前，不苟言笑着，“在忙什么？”
“老太太没了，周庭书恨不得直接姓谈。”秦漫漫拿起那杯水喝了一口，有些烫，她又放下，“孟诀忙着照顾你，周家根本没什么人。”